随着黄金盒子中磁石的滑动，墙上卡梅奥浮雕之下的金属光泽也渐渐移动。不过可能是因为教堂附近曾经被大火焚烧，余热波及到了教堂，导致墙内的磁石有些消磁了，所以墙体上很久都没有出现钥匙孔。

    霁兰看了眼夜光手表，已经是当地时间凌晨两点二十三分了，他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我来试试！”霁兰从背包里找出强力磁铁，贴在卡梅奥浮雕前。

    借着强光和磁铁的引导，二人这才发现，并非是卡梅奥浮雕之下有什么金属机关，而是卡梅奥浮雕内部被填充了磁石屑。此刻强磁场作用于浮雕周围，内部被填充的磁石屑如同苏醒过来的炸毛刺猬，团成了一团，表面树立起高低错落的尖刺。

    霁兰和欧文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来了惊讶和错愕。他们都没想到，几百年前的制锁工艺竟然能如此精妙。

    五分钟后，卡梅奥浮雕内部填充的磁石屑终于被尽数吸至表面，原本半透明的浮雕此刻像镀上了钛层，散发着黑灰色的金属光泽。

    磁石屑被吸引到表面，卡梅奥浮雕之后的机关也应声而动。咔哒一声，墙壁旁边的柱子上弹开了一扇小门。这扇小门的四周缝隙全部隐藏在棕褐色的立柱缝隙和花纹里，所以如果不是它自动弹开，没人能想到这底下隐藏着什么。而且这根立柱是整座教堂的承重柱之一，除非教堂彻底坍塌，否则更换这根柱子难比登天。

    “看来那位传教士思虑极其周密啊！”霁兰由衷感慨，“如果教堂坍塌了，那么密室自然会出现在大众眼前，他也没必要费心隐藏密室所有机关了。但只要教堂没有彻底坍塌，承重柱就没有拆卸更换的必要，所以密室和一系列机关也就能隐匿无踪。”

    欧文点点头：“没错，那位传教士为了阿芙洛狄忒真可谓步步为营了！”

    欧文和霁兰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点点头，目光皆坚定不移。欧文把黄金钥匙插入锁孔，左右转动试了试，又晃了晃钥匙。陈旧的锁孔终于有了松动，欧文顺势向右转动钥匙。

    只听喀嗒一声，墙壁内的锁栓收了回去，墙壁向外弹出一条缝隙。

    霁兰用力推动墙壁，墙壁很快以中轴为圆心，旋转起来。霁兰甚至没费什么力气就把整个墙壁都推开了。

    “滑轨？”霁兰推开墙壁，蹲下身子查看墙壁底部。墙后的地板上有两道弧形凹槽，正好契合墙壁旋转的轨迹，而墙壁底部嵌着一枚可转动的黄铜圆球。

    墙壁外圈跟其他墙壁则以石膏框架相连接，即保证了整体的连贯性，也能遮挡墙壁底部的缝隙，一箭双雕，十分精妙。

    欧文不禁冷笑，那位传教士还考虑了阿芙洛狄忒身为女子，推动厚重的墙壁恐怕会有些吃力，殊不知她能单手将一名成年壮汉扔出三米远。

    “恐怕那位传教士在整座教堂上花费的心思，还不及花费在这密室上的十分之一。”欧文回身打量着教堂的大厅。他站在二楼走廊上，居高临下，能把整座教堂内部环境收入眼底。教堂大厅最里面的耶稣挂毯早已色彩灰暗，很明显制作时所用原料绝非上品。教堂柱子上的鎏金装饰也剥落得所剩无几，露出底下铸造痕迹明显的金属本体，表面坑坑洼洼，合模处还有明显的金属溢出，根本没有经过细致打磨。

    再看看密室的大门，精心抛光过的黄铜导轨，细致到发丝看上去都灵动飘逸的卡梅奥浮雕，黄金门锁，就连收藏钥匙的盒子都是黄金打造的。单单这只黄金盒子的价值，就足足抵得上半座教堂的造价了！

    欧文语气冰寒，带着宣之于表的轻蔑不屑，霁兰登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民生疾苦从来都只会沉淀在最下层，除非激起的尘土迷了上层贵胄的眼，否则谁会去管庶民草芥的死活。”霁兰挠挠头，她是龙族贵女，欧文是正统蓝血贵族，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用来安慰欧文实在是有些奇怪，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华国诗词说的好啊！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欧文自嘲地笑笑，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顶，“曾经的我何尝不是夜夜笙歌，不曾有半点关心过城堡外的哭嚎。可是……阿兰……你说……我是不是生来就带着不可饶恕的罪孽？是不是只有我彻底死掉，才能赎清血统自带的……罪恶？”

    欧文语气极轻，几乎微不可查，可在这空空荡荡的教堂里，却又如洪钟暮鼓，字字句句砸进了霁兰心底。

    “你别这么说！善与恶只在你自己心底，你若一心向善，谁能质疑你的本性？相反，若一个人处处为恶，也只是因为个人选择，跟家族血脉有什么关系？”霁兰一字一顿，声声铿锵有力。

    欧文苦笑着挠挠额角，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前几日在墨科涅的所见所闻而多愁善感，还是因为来到这座亚美尼亚教堂触景生情，总之自己状态不对。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欧文很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再这般消沉下去了。

    “我没事！一时……脑子抽筋罢了。走吧，得在天亮之前离开。”欧文留给霁兰一个我没事的笑容，转身走进了密室。

    密室门后是一张带有很强古波斯东风情的羊毛挂毯。欧文伸手抚摸挂毯，触手温润绵软，很明显制作这幅挂毯的原料是最顶级的羊毛。

    只怕这幅挂毯的边角料都比大厅里的挂毯昂贵。欧文忍不住腹诽，很快心里另一个声音跳出来，向他大吼要振作。欧文摇头苦笑，捻了捻手指，强逼自己放空大脑。

    挂毯对面是一条旋转楼梯，楼梯扶手是精致的金漆木雕，雕刻的内容是阿芙洛狄忒自海水中降生的故事。除此以外，整个密室的一楼就只剩一张高足圆桌了，桌子上放着掐丝珐琅彩花瓶，瓶中还有一束早已干枯的玫瑰花。

    “木雕是华国技艺，应该是明朝郑和下西洋前后被带到海外市场的。估计是一位随船木工，因为什么原因跟船队走散了。后来又不知道怎么的，辗转被那位传教士找来了利沃夫。”霁兰查看着木雕的细节，简练古朴，但技法娴熟，很好地把刀痕掩盖起来了，而木雕中的阿芙洛狄忒面容沉静肃穆，有几分华国明代木雕观音像的影子。

    欧文点点头：“很可能是阿芙洛狄忒的要求。自从小冰河时期后，华国经历了五胡乱华，欧洲经历了蛮族入侵，这让东西方文化迅速交流。希腊神族也是在那时候发现了华国没有不朽族活动却并无太古凶兽作祟的事实，后来顺藤摸瓜发现了华国神族的存在。几百年前正是希腊神族间最流行探究华国神族的时代。他们会追崇华国器物也是情理之中。”

    “原来如此，第一次听你提起希腊神族对华国起兴趣的始末。”霁兰点点头，示意欧文上楼，“上去看看吧，上面应该就是阿芙洛狄忒的卧室，也是她消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