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看似陈旧的明家货船，他们进去仔细观察后还是能看到之前华丽漆饰的隐约模样，仿佛能感同此船航海时所经历的波澜起伏和惊涛骇浪。

    但在海浪和岁月的洗礼下，它也变得疮痍满目，可毕竟精木制成的船身筋骨仍存，倒也勉强可以运货经商。

    磬音四人轻步探索船内，仔细而谨慎，怕错过什么重要的线索。

    “戚公子，你都三天没进水了，呐，就当我之前对你的不信任赔罪”

    磬音把准备的水囊递给他，本来他就滴水未进，如今又天气炎热，口干舌燥，凭谁也受不了。

    “不必了，多谢钟小姐美意”

    故作高冷的戚公子瞟了一眼水囊，喉结动了动，咬着牙拒绝了，眼里是不愿妥协的倔强。

    磬音只觉得好笑，还嘴硬，明眼人都看出来他有多渴，嘴上都干的起皮了。

    不过她也没多问，只是讷讷的把水囊收回。

    “小姐，这里好像有雪?”

    司尧在船仓下层大声唤着磬音，众人闻声都赶了过去。

    三人依次爬下吊悬的阶梯，走过几个脏乱的船舱后到达了有‘雪’的船舱内。

    正看到司尧正在用舌尖浅尝从地上扒拉上来的不明来历的东西，磬音连忙说道，“司尧，不可莽撞！”

    司尧闻言抬头露出惊喜的笑容，“小姐，这是咸的，好像不是雪”。

    看他没事，三人松了口气，也注意道船舱靠墙的小片地面上有一层神似雪一般的东西，但没有雪那么纯白干净，里面的多种杂质肉眼可见。

    三人蹲下凑近仔细观察，凝雪纤手微捏一小部分起来，仔细查看后惊呼，“这是…盐，还是私盐，怎么会在这？”

    磬音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底警铃瞬间呼呼作响，脸色煞白，她永远也忘不了前世四族之狱带来的滔天灾祸，造成她了家破人亡的悲惨景象，罪魁祸首之一便是这私盐。

    她做梦也没想到，她心心念念要查的私盐案竟然就摆在她面前。

    如今不管黑衣人引她来查私盐的意图究竟是恶是善，她都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这事关她身后所有珍重如性命般的人的荣辱安危，她绝不会松手。

    “阿筠，阿筠…….你怎么了”

    她眼前灭门血腥和无尽追杀倏地转换成了凝雪摇着她肩膀焦急地呼喊，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磬音用了几秒平定心神，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安抚凝雪。

    这时戚公子悠悠说道，“原来他们竟是私盐贩，难怪行踪如此诡异，这一切也说通了”

    磬音闻言也瞬间明白他之前并未说谎，如果他之前是胡诌的，那么此刻他也该暴露了，毕竟一般人，尤其是商人触碰到私盐的态度，不是避之不及就是贼心大起，他这么镇定的还挺少见。

    磬音思索着，如今船上发现的私盐反推他之前的解释并无漏洞，就暂且信他。

    “戚公子，之前是我误会你了，还请谅解”

    磬音真诚的道歉，又一次递上了水囊。

    “人常说一壶浊酒泯恩仇，钟小姐却是一囊清水解猜疑啊”

    戚公子这回没有拗气，迅速接过水囊牛饮，还开心的调侃了下磬音。

    凝雪装着一小袋私盐回去仔细研究，突然他们船仓顶的一滴水滴在了旁边靠墙站着的司尧身上。

    “看来这凝固的私盐是有原因的，原本私盐是颗粒状，但因为遇水便成了眼前所见的固体私盐，而且这私盐在角落，明显是装私盐的器桖不小心漏出来了”

    磬音抬头一看，推测道。

    凝雪也点了点头，搭话继续分析，“而且看这货船船舱的规模，私盐的数量和私盐贩必然不在少数，这…这要是流入市场，危害的可不只是附近的百姓，唉，恐怕这一片地带估计都要为疾病所累了”

    “两艘船都装私盐吗，总感觉不太合理……”

    戚公子听着凝雪的分析，自言自语着，是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

    “你是觉得……从私盐产量和售买量角度的不合理？”

    磬音思考片刻后说出了他正疑惑之处。

    “阿雪，司尧，我们再仔细察看下还有什么别的线索，或者说别的货物”

    磬音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和戚公子的疑虑如出一辙。

    她虽然没有正式的从事过商业水运，但多次经营云雨楼的经验告诉她两艘如此大规模的船只装私盐根本就不合理。

    无论是海盐，开采的矿盐，还是其他盐类，从出发产地到卖家的仓库分发分售的量必然是事先预算好的，可正常情况下哪里会需要如此多违法的私盐呢。

    刚刚他们走过的船舱几乎每层仓间都有拖拽和放袋型重物的痕迹和灰尘走向，说明这两艘船舱几乎都被货物塞满。

    从市场上分析，本来盐价就不低，平常百姓更不可能日日食盐，大多都是高官贵族才能在烹饪时加入调味，可这些人一般都极为注意吃食安全，故他们常会买纯净少害的官盐而不是粗糙的私盐。

    如果真是这么大两船私盐，恐怕卖几年也卖不出去，那时这私盐便只能丢了，太不合理，做买卖私盐的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白白浪费呢。

    对了，凝雪刚刚说…附近的百姓，难怪…….

    “阿雪，之前我便觉得这温麻县有些不对劲，你刚刚说附近的百姓可能使用了私盐，我记得私盐中杂物毒物很多，会导致正常的人发育迟缓或者得怪病，对吧”

    凝雪闻言点了点头，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在询问王启典的亲朋好友的时候，去各自亲友的家中探查发现大多数的妇女身材瘦削，皮肤蜡黄，而小孩发育不良，身材矮小，甚至还有侏儒”

    “而我们待了这些时日，能感觉到这温麻县算不上有多富饶，但温饱是完全可以自足的，绝不会又如此荒芜的惨像，我估计和这船上私盐有关，当然这事和中毒的三人也脱不了干系”

    凝雪眉间疑云顿开，“你是说王启典派崔引和岳举来海边就是为了接收私盐，然后就转手卖给温麻县以及附近的百姓………这……他也太可恶了！”

    她说到最后气愤不已，自己也被气得不轻，同时也为温麻县的百姓忿忿不平。

    磬音瞧她气坏的样子，轻笑着缓声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具体还要等到假死的三人醒来才能证明”

    “我们可以从温麻县百姓入手的，百姓如果知道他们的父母官卖给他们害人的私盐，他们难道不气愤呢嘛”

    凝雪脱口而出，这是她觉得眼下能挽救百姓的方法。

    “你太不了解百姓了，王启典在这当了这么多年县令，独霸一方，私盐本来就是他和百姓的约定，大家吃不起昂贵的官盐，只能买他手里的私盐，才能让家人有盐吃，已经是千恩百谢”

    “他们抱着县令是恩人的心态，你觉得你一个千里之外的，初来乍到的大理寺查案之人讲什么私盐害人的话他们会听吗”

    这时戚公子忍不住出声驳回了她的想法，看来他匆忙赶来之前也着人调查过温麻县的情况。

    磬音没有出声，明显默认了他的看法。

    “唉，温麻百姓真是苦矣”

    此时连长期从事暗线调查工作的司尧也不免感叹百姓命苦。

    四人查探没过一会儿，戚公子从角落里捧着一小堆颗粒状的五颜六色的细沙一样的东西走过来，环视了一下其他三人，扬声问道。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