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孔子

    九州 京阳市 九州公安大学大礼堂

    “同学们，从你们今天走出这个校门开始，就不再是一名学生了。望诸位在日后的工作岗位上能够发光发热，为我国的公安事业奉献自己的力量。现在，我谨代表学校祝各位同志，前程似锦，一路生花，一生平安，毕业快乐！”

    话音落下，礼堂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整整3分钟，无一人离场，仅有眼眶里凝着的泪诉说着千言万语。

    作为整个九州公安院校的最高学府，九州公安大学始终致力于为九州培养最优秀的警务人才，秉承着“忠诚、勤奋、严谨、为民”的校训，九州公安大学每年都为全国输送上千名优秀的警务人才，是九州最重要的公安人才库。

    学校中间的音乐喷泉一年喷不了几次，今天却一直甩着水柱，在阳光下显现出一道道彩虹，平日里只播报新闻的广播也唱起了毕业歌，离别的氛围把整个学校装点地不再同平时一般肃穆。主路段的两侧站满了眼含泪水的师弟师妹们，他们敬礼送别亦师亦友的师兄师姐们，红旗在他们身后招展着，划出一道通往新未来的路。

    校园各处抓紧时间合影留念的人很多，他们匆匆定格在相框里，眼睛通红着，却还是咧着嘴角僵硬的笑，不管是平日里关系很好的哥们儿姐妹，还是匆匆见过几面的同学，能遇到便是缘分，都是珍贵回忆里的一份美好记忆。大门口送别的人一簇又一簇，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在这里相伴四年，便又要像一滴水汇入五湖四海去。四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成长，足够他们明白此时的分别有多沉重，有些人也许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从前的欢声笑语亦或是摩擦争吵都将化作一点点的回忆，也许日后拿起来，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一声同学，四年相伴，一生铭记。

    也许几十年后再相聚，还会互相嘲笑当时的蠢样子，然后就会发现少年已经长大，现在细数着对方的白发，才发现那一段青葱稚嫩的岁月已经随时光褪色了。

    人群里，抱头痛哭者有之，嬉笑打闹者有之，默默挥别者有之，警校生的情谊尤其深重，他们共同经历过严酷的警训、互相扶持走过漫长又痛苦的拉练、不舍昼夜执行过重要的安保任务、亲身来到基层派出所的实习、最后身着藏蓝警服拍下一张长如卷轴的毕业照。

    从此过往，警校将成为母校，这里的一切都将化作回忆，留在自己的学生时代。

    这会儿，林九牧刚送完寝室里的最后一个好哥们儿，揉了揉通红的眼眶，准备再去食堂吃一顿，虽然四年时间已经让食堂的饭菜变得索然无味，但这最后一次吃的更多是情怀而非滋味。

    “小——九——！”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突破人群传到林九牧耳朵里。

    听到这个称呼，林九牧一点都不带停顿地，直接一个标准的原地向后转，迈着坚定地步伐就往回走去。

    “咚咚咚咚”身后传来越来越响的脚步声，林九牧不由叹了口气，知道是跑不脱了，于是干脆站在原地。

    一座大山压过来了似的，大块头展开自己的臂膀往林九牧脖子上一勒，“你看到我跑什么呀！”。姜天水，身高195，扬州浔江人，是和林九牧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姜天水与林九牧因父母相熟，从小一起长大，比他大近一岁，两人第一次见面他爸妈便对其耳提面命要照顾好弟弟，但是林九牧小时候长得实在像个女孩子，所以他一口答应下来，哪怕这个妹妹最后长成了弟弟，为此姜天水还伤心了整整一个星期，但仍然如他当时答应的那样一直照顾着这个小一岁的漂亮弟弟。

    故而他总是如老妈子一样管着林九牧，这让林九牧实在有些难以招架。为了摆脱“老妈子”的唠叨，林九牧在报考大学专业的时候悄没声报了涉外警务专业。他深知姜天水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刑警，好继承他老头子的衣钵，因此一定会选择了侦查学专业，等最后姜天水知道的时候早已无可挽回了。

    就为了这事儿，姜天水还逼着林九牧吃了一个星期的胡萝卜泄愤。

    姜天水放开林九牧那纤细的脖子，顺手捏了捏林九牧的胳膊，皱着眉说：“怎么又瘦了，瞧你那小胳膊细腿的，真要上了一线，别连个小老太太都拗不过。”

    【又来了】林九牧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姜天水走在前头，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你别背着我翻白眼，也别偷偷在心里骂我，今天我监督你好好吃饭。”

    林九牧没辙，俩人一前一后进了食堂。

    林九牧去买了两瓶牛奶回来，嘴角抽搐地看着姜天水摆在眼前的这一大碗米粉，又看着姜天水呼啦呼啦已经吃了一大半，心里又开始咒骂姜天水这个大饭桶。

    “别在心里怼我了，说说吧，分在哪儿？”姜天水大口嗦着米粉。

    “安麟区。”

    “噗！安麟区？”姜天水一口米粉差点喷出来，接着又被这口米粉呛住了，咳了老半天，力道之大还带到了桌子。这动静不小，食堂里周围人好奇地看过来，姜天水好不容易咽下这口米粉，嘶哑着声音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林九牧不急不缓地掏出纸巾擦了擦桌面上洒出来的牛肉汤。

    “怎么回事，你没报上？不可能啊，照你那成绩，不随便挑嘛？”姜天水沉凝了一会儿。

    林九牧的成绩很好，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学霸，在卧虎藏龙的涉外警务专业照样年年拿第一。今年联考难度不低，但是林九牧却拿到了80.25的综合分，在全国也能排的上号。他的分数很高，如果想回扬州发展，不一定会比留京差。但林九牧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留京发展，填报了一批岗位里的公安部第九局——刑事侦查局。

    “又不是去送死，怎么一个个的比我还激动。”林九牧淡淡道。

    “呸呸呸，这话说不得，太不吉利了。安麟区你又不是不知道，乱的不行，不光是下面，还有上面。”姜天水隐晦地指指上面。

    “就实习一年而已，别人不信我算了，你还不信我吗？”林九牧又喝了一口牛肉汤，晚饭他不大爱吃主食，更喜欢喝点汤吃点小点心。

    “不是不信你，只是去年才出过那档子事。”姜天水皱着眉头看着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虽然知道林九牧很优秀，处事也很有分寸，但他还是担心。

    “行了，这是我们领导的安排，今年刚出了这个政策，得去下基层锻炼。不凑巧第一年就轮到安麟区而已，你放宽心吧。我吃饱了，一会儿还得收拾行李呢。你今儿就走吗？”林九牧把米粉推到一边去。

    京阳市作为九州的首都，共有18个市辖区，其中最繁华的就是刚刚提到的裕和区，不仅位于京阳市市中心，更是有名的富人区，而与之相反的就是安麟区。安麟区是京阳市的老城区，基建落后不说，外地人口更是庞杂，是京城有名的鱼龙混杂之地。学校里都传，日后被分配在安麟区工作，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就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姜天水嘴角抽搐着看着林九牧那碗只剩米粉不见牛肉和汤的牛肉米粉，叹了口气道：“我今天就走，回去还得跟爸妈交代一声呢。你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吃早饭。”

    能跟着林九牧一路考上公大，姜天水并不是力大无脑的人。虽然他联考分数没有林九牧这么高，但也相当不错，也曾犹豫过是否要留部里，但迫于爸妈的压力，还是选择了回户籍地。姜天水是有野心的人，按照这个分数他很有希望入省厅发展，因此还需要提前回去参加考核。

    “嗯嗯知道了，替我跟姜叔叔和陈阿姨问个好，我今年怕是不一定能回去看他们，一会儿要帮你搬行李吗？”

    “好，我知道了，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照看奶奶的。不用帮忙搬行李了，我早搬好了，就你这点力气，还是省省吧。”姜天水知道林九牧家庭条件复杂，没有多说，两三口解决战斗，还不忘挖苦林九牧。

    “我知道，我就客气客气。”林九牧面无表情回敬道。

    两人往寝室楼走，路上都是提溜着行李奔向祖国大好河山的同学。林九牧虽然头戴学霸光环，还自带高冷气质，但了解的多了，发现人家性格随和不说，与人相处还有尺有度，不拿乔也不自大，是个很好相与的人，除了特别直男外加讨厌运动，与其他同学也没有特别的不同，故而他的人缘很不错。姜天水就别说了，一整个社交牛逼症，所以一路上跟两人打招呼的人很多，还有不少拉着他俩拍照的，毕竟错过这次，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经过一个个道别的同窗，两人一边感慨大学时光过得飞快，一边感叹未来的不确定，毕竟一个在部里，一个在省里，从小到大没有正式分别过的两兄弟，眼睛都有些红了，但又不愿意让对方发现。

    “到家了，记得发个消息。”林九牧别过头轻声道。

    “知道了，你也是，在外面注意身体，常联系。”姜天水悄悄抹抹自己的眼角。

    夕阳落下，两个年轻人走进一片阴影里，身后是洒了一地的金灿灿的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墙角里开着两朵淡黄色的小花，风里摇曳着，摇晃着脑袋，像是在告别少年人的青春岁月。

    九州 京阳市 安麟区 洛川派出所

    “要死啊！谁把这堆东西放我桌上的？我昨天刚处理掉不知道吗？”

    “喂？你好，洛川派出所，是不是刘亮？昨天跟你说的让你早上八点半过来做个笔录，你人呢？”

    “干嘛呢！让你好好坐着等没听到吗，当这儿公园呢，别TM瞎溜达！”

    一大早，安麟区的洛川派出所吵吵闹闹的宛如菜市场，所有人都扯着嗓子喊着什么，配着那环境，活像吆喝买菜的。

    “我是国家的好栋梁，公安工作少了我可真不行。”陈颍川叼着一根烟，红着眼眶，一边做着自我洗脑工作一边恶狠狠地敲键盘。

    “呦，我们川子起这么早呢？”余新郑一边咬着煎饼一边把一份早餐丢到陈颍川的办公桌上。

    “别说了，我是一整夜没睡。昨天后半夜连着两个打架斗殴，完事了还一家暴的，老子调解了半天，人家夫妻俩恩恩爱爱回去热炕头了，我还得伺候一群酒醉子，这弄完天都亮了，现在办案区堵的跟地铁早高峰似的。”陈颍川揉了揉酸涩的脖子，朝余新郑点头打了一个招呼。

    “今天又有的忙咯！”余新郑苦笑一声，换上警服。

    “行了，郑哥，你先忙着，我受不了了，再不去眯一会儿我国的公安队伍又要少一名警界精英，多一位英雄模范了。”陈颍川整理好材料，伸了个懒腰朝寝室走去。

    “哎！对了，今天听葛教说，我们所要来实习生了，还是公大的，大学霸。”余新郑大喊道。

    “来就来嘛，反正与我无关，老子自己都管不过来呢！”陈颍川哑着嗓子，趿拉着步子走远了。

    余新郑摸了摸下巴，幻想了一下陈颖川好好带徒弟的场景，感到一阵恶寒，连忙投身工作来扫除那个可怕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