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颅就在门前，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还残留着死前的怨恨惊恐和愤怒，显得她本就苍白的脸更加狰狞可怖。她的身体也被分得七七八八，可以说散落在房间的各处，凌乱糜烂，让人头皮发麻。

    房间的床被劈开，洁白的羽毛散落开来漂浮在鲜红的血泊里，房间的摆设也都被破坏，像是在找些什么东西。

    洛琛强忍住胃里的不舒服，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

    首先公爵夫人并没有像之前的人一样被那些虫子啃食殆尽只剩空空的骨架，其次便是这乱透了的房间，确实就是人为的。

    所以有人或许目的和洛琛一样。

    都是为了找那把骨扇。

    可那人应该并不顺利，先杀害了公爵夫人后又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公爵夫人被如此残忍地杀害，也能判断出那人没有找到骨扇，所以洛琛还有机会。

    他舒展了一下身子，却忘了自己还有伤又狼狈地弓起身子痛苦地闷哼一声。

    看着公爵夫人那双瞪得凶狠没有光彩的眼睛瞬间有些失神，他伸出手轻轻为她合上眼，然后将门完全拉开，让身后的月光能更好地照进来。

    银色的光芒跳跃在那片鲜红中，轻触着公爵夫人那憔悴苍白的脸，竟显得有些异样的诡异和谐。

    门大打开，月光才能从门外的窗棂照进卧室，但有一个地方却单独被圈成了一个小圈，正好落在房间的中央，那块地方刚好被散落的羽毛盖住。

    洛琛凭着直觉进屋将那些羽毛扫开，发现下面嵌了一块不起眼的小镜子，可以反射月亮的光线，如果不把门大打开是发觉不了的。

    洛琛愣了下，他记得在大宅的名单里了解到过，公爵夫人的二女儿叫做西娅，而月亮女神的名字是辛西娅。

    有月亮女神的守护祝福的意思。

    洛琛就这么看着那束银色的光随着反射划出优美典雅的轨道，照到房间的另一处黑暗的角落里，随后听到一声轻响。

    那里设计了一个小巧的机关，光束照下去后便能触动，然后从纹理清晰的墙面陷下去一块，那里用银色的锦盒呈放着那把鲜红的骨扇。

    此时之前的一切推论都被洛琛推翻，另一条清晰的思路被开辟出来，这座别墅里发生的故事远比他想象的更黑暗恐怖。

    他将扇子取出，想想还是放在自己身上比较安全，扇子也不算很长，和苏淮那把枪的长度差不多，于是洛琛学着苏淮的做法，把扇子别在腰带上，将腰带系得更紧一些，衣摆拉下正好遮得完。

    他现在得再去看看日记，那把骨扇冰冷贴在皮肤上，让他觉得背后发凉。

    日记在二楼权御的房间里，他得再去看看，蜿蜒的楼梯像是一条蛇，栖息在森冷的空间里，楼梯的尽头虚晃着昏黄的媒灯，尽管洛琛故意放轻了脚步，还是能听到脚步声在空挡的长廊中回荡。

    他握紧脖子前的戒指，如果他没想错的话，之前他们看到的日记，应该是被人伪造的。

    但还需要确认一下，他这么想着，拧开了房门的把手。

    呼——

    风中带着寒气，在开门的时候迎面而来。

    看来不用确认了。

    一个人站在桌前，身影背对着他。

    她穿着一身普通的女仆裙，皮肤苍白得能看到颈脖下深紫色的血管，显得纤细又孱弱，这是公爵夫人的贴身女仆，那位对着洛琛做过祈祷的女孩泰沙。

    她合上日记本轻盈地转过身，湛蓝色的眼睛因为笑容眯成了一条缝，深深浅浅像是月光洒在了海面。

    洛琛盯着这双眼睛瞬间想到了那个地下室里那双冰冷又凄切的眼睛，同样都是湛蓝色。

    这里没有三姐妹的画像，但是日记上有写过。

    ——三妹妹有和我一样的蓝色眼睛。

    “晚上好呀，我亲爱的客人。”她对着洛琛保持矜持典雅的微笑，指尖缝里残留着黑色的粉末。

    “啊，你好啊戴尔于娜小姐。”洛琛无奈一笑，从第一次见面他就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眼前这双湛蓝色的眼睛里充满着期待和对自己的执念贪欲，从一开始戴尔于娜的目标就在他身上，而苏淮也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洛琛也察觉到了苏淮的用意，他这是想要磨砺自己，他也清楚自己不能过于依赖苏淮这根金手指，所以欣然接受。

    只是苏淮去森林恐怕还是为了另一样事情。

    所以这是一次双方的配合。

    任务是让皮鞋匠找到黑姑娘，而黑姑娘就在眼前了，那么怎么找到皮鞋匠是苏淮的任务。

    而洛琛的任务就是将这位黑姑娘带到皮鞋匠面前。

    戴尔于娜的笑容依然不变，只是那蓝色的瞳孔里贪欲更盛了，像在冰里跳跃的火焰，让人毛骨悚然。

    洛琛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他猜的没错，真正失踪的其实是二小姐和三小姐。

    戴尔于娜将二人处理后又以三小姐的名义深居简出，同时披上了贴身女仆泰沙的名字，在别墅里操作一切。

    这人披这么多马甲还真让他有点难扒。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戴尔于娜嘴边牵起轻轻的笑，晃了晃手里的日记，一些西索的声音又从不远处响起，洛琛再熟悉不过。

    “圣虫又要来了。”她湛蓝的眼底深邃，像是冬季的深湖。

    虽然很不合适，但是洛琛还是想吐槽一下。

    那大黑绿的玩意儿居然还有名字……

    “啊，我们得稍微抓紧一下时间了，亲爱的客人。”银色的月光洒在少女白皙的脸庞上，浅浅的呼吸离洛琛很近，几乎一眨眼间她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洛琛屏住呼吸，尽管通讯器就在胸前，但现在说话肯定会被发现不对。

    而且可能也会给权先生带来危险。

    下一秒，尖锐的餐刀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鲜血顺着银器慢慢淌下来，疼痛刺激着洛琛的神经，脖子忍不住绷紧。

    “和我走吧。”她笑眼盈盈，吐出的字句却冰冷。

    ……走就走。

    看洛琛没有挣扎的意思，少女便将餐刀收了起来，捏紧洛琛的手腕，不知情的人或许会觉得是一对可爱的兄妹。

    但对洛琛来说，这个力道可不像普通女孩儿的力道……

    他感觉自己只要有想挣脱的意思，自己的手绝对会被废掉。

    他和戴尔于娜向前走着，估摸距离也差不多了，再走就会超过五公里的范围，于是决定开口道：“圣虫是在找你吧？”

    她才是最大的受益人，放出诅咒的传言，让管家多招人进公爵府，明面是说保全他，其实是为了保护自己。

    那天在壁炉前的人，应该也是戴尔于娜在顶着三小姐的名义，在府里混淆是非，那些尸体就是她处理的。

    感觉到手上的力道明显松了一些，他迅速将手抽出来，粉色的发夹发出滋啦的电流声，传来权御的声音。

    “洛……你在——哪？”或许已经到了通讯范围的极限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去和苏淮他们会和。”那把冰冷的餐刀再次抵在洛琛的脖子上，这次划的口子更深了些，才有些结痂的口子又被重新撕裂开来，鲜血顺着脖颈的线条往下滴落，染红了洛琛的衬衣领口，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希望权御那边能听到吧。

    “你不太听话呢，客人。”

    少女似乎真的不太开心了，微微蹙起秀气好看的眉。

    洛琛不敢动，身体僵直，手不自觉地想要握住挂在脖子上的戒指。

    而刚刚还脸色阴郁的少女瞬间收回了餐刀，一抹渗人的笑意爬上她的脸颊。

    她重新牵住了他的手腕，冰冷的温度让洛琛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要来不及了。”

    月光洒在泥泞的小路上，身边的少女轻轻哼着奇怪的歌谣，白色花边的裙摆在风中飘舞，洛琛能听到自己有些急的心跳。

    “为什么要找我？”他也很想知道目的地在哪，这条小路看上去像是通往森林的深处。

    但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戴尔于娜会主动上来找他。

    “因为客人你和我一样呀。”她的心情看起来十分好，也很乐意与洛琛交流。

    “我们都是被神明爱戴的人。”她蓝色的眼睛映着月光，本该看起来纯洁美好，却又因为那不舍得遮掩的贪欲，被染上了沉重的乌墨。

    “神爱纯洁的灵魂，”她这么说着，捏着洛琛手腕的手更紧了，手上早就青紫了一圈。

    “如果把你献祭给神明的话，”戴尔于娜眼底都染上了癫狂，那双湛蓝的眼底像是涌起了汹涌的浪潮，要将人卷进去。

    “我就能，成为神！”少女胸前的十字架反射出银光，洛琛觉得自己像被一条蛇缠上，那贪婪的眼光黏腻又让人觉得可怕。

    对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锋利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自己的手腕里，恨不得在他手腕上抠出几个血窟窿出来。

    “你杀了那么多人，神怎么可能接受你。”洛琛觉得那句纯洁的灵魂就是莫名其妙。

    苏淮说过，所有命运给出的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码。

    他能感知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惹祸上身或许就是需要付出的代价。

    “那是他们的荣幸！”戴尔于娜的眼底瞬间红了一圈，红色的血丝藏在眼底，死死地盯着洛琛。

    “为我死，为即将成为神明的我死去，是他们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