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自称姓张，年纪太大，依然忘记了自己的来历和家人。

    流浪到莲乡已有许久，都靠这家掌柜的救济才得以生活下去。

    “最近生意不好做，掌柜的开了家新酒楼，这边的伙计便不太愿意看到我……”张老惭愧地说，“都怪我，影响了酒楼的生意。”

    “和你没关系。”傅书异开口。

    的确，酒楼经营不善，怎么也轮不到怪一个无关的老人。

    周宇看张老吃得香，于是开口问道：“老人家，你在这莲乡这么久，有听说过关于凤家的事情吗？”

    “凤家？”老人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思索。

    良久，他才迟疑地问道：“是莲乡最富足的那户人家吗？”

    “对！”周宇补充道，“也不知道您平日里在莲乡里有没有见到过他们家的人。莲乡最高大漂亮的建筑就是凤宅，在那颗古树后。”

    “这么一说，有印象了。”

    张老缓缓说道：“我在莲乡没有居所，所以只得生活在莲乡外废弃的庙宇中。”

    “庙宇？”这是周宇和傅书异第一次听到的地方，所以两人都疑惑发问。

    张老点头，继续说：“那庙宇早已荒废，连供奉的神像也残破了。”

    “但是……几个月前的夜里，有几个女人来过。”

    听到张老的描述，周宇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您说女人，和凤家有何关系？”

    张老的嘴唇微微颤抖，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战胜了恐惧，用极其低沉的语气说，生怕惊动了神明。

    “这几个女人，应当是凤家的女人。我在梦中依稀听到她们来那座庙宇跪拜。”

    “跪拜的不是神魔，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天气阴沉。

    从酒楼离开时，天上乌压压的都是厚重的云。

    这暴雨一旦落下来，便是要将莲乡淹没的架势。

    周宇和傅书异得到消息后，不敢耽误，直接就奔着张老说的那方向去了。

    更奇怪的是，张老饭饱后，在酒楼外与周宇道别。

    周宇刚一应声，一个回头的功夫，张老就已经没了踪影。

    他来得奇怪，走得更加奇怪。

    快要落雨了，周宇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阴森森的冷。

    他瘪了瘪嘴，对傅书异说：“你觉不觉得，现在这个情景，好像是我们俩快要出意外了。”

    这是傅书异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你是不想出去了吗？”

    “倒也不是……”周宇小声嘟囔道。

    傅书异难得耐心解释：“这个小世界是属于凤十三的意识，难免会有些异于常态的情景。我们俩并没有触发重置，便说明这路子没错。”

    “至于那老人，你觉不觉得，他长得和你一位故人很像。”

    周宇攥着自己的头发，使劲思索。

    那老人家，虽然皮肉都松弛了，头发也有些稀疏，但是他的鼻子和脸部骨架，还是能依稀认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是张生？！”周宇惊呼出声。

    傅书异点头：“你不算太傻。这张老，应当是游离于小世界意识之外的游魂，他承了我们的一饭之恩，自然裹挟着我们躲过小世界的监视，去探世界背后的秘密。”

    张生居然活到了这么长的年岁，他看上去晚年非常不详，想必一定是经历了许多艰辛。

    其中，定有与凤家相关的事情。

    “歇息好了吗？”傅书异插着手，在旁边等待周宇，“再不走怕是要被小世界发现我们的离经叛道了。”

    “别催了，我这就动起来。”

    周宇伸手抓住了傅书异的腰带。

    傅书异的耳尖一红，但看到周宇累到有气无力的样子，也没有出言阻止。

    只是嫌弃地说：“快点吧，下雨后山路就不好走了。”

    凤宅。

    “二十七姨，求求您饶了郝红吧……”

    二十七姨的院子中传出郝红虚弱到极致的声音。

    因为小姐的失踪，二十七姨将郝红严加拷打，想从郝红的口中挖出关于凤小姐的去向，可是郝红的嘴硬地和过冬的馒头一样，怎么也撬不开。

    二十七姨现在的肚子变得很大，自己都有些扶不住腰。

    她因为凤十三的事情，现在气得眼前都发黑了。

    凤家已经收下了赵家的巨额见面礼，凤老爷正乐着凤家要出一件大喜事来冲一冲自己的病。

    眼看自己肚子中的孩子也即将要临盆，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

    她还指望这凤十三嫁到赵家后带着凤家一飞冲天。

    凤十三不想嫁？出逃？不想嫁也得嫁。

    这个家何时轮得到凤十三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了算。

    “继续打，打到她愿意说为止！”

    二十七姨一声令下，凤家的家仆一个个都卯足了力气，将手中的棍棒打在郝红瘦弱的背部。

    家仆们都希望能被二十七姨看到自己的努力，从而提拔自己。

    二十来棍下去，死了的都怕是会打活过来。

    但是郝红硬生生抗了下来。

    二十七姨走到她身边查看的时候，小姑娘还有一口气吊着。

    怎么也不肯咽下去。

    “你呀你，真是不识时务，不知道现在凤家是谁的天下。”二十七姨踱步到郝红面前，捏起郝红的下巴，“我劝你乖乖把你家小姐的去向说出来。不然，我这儿有的是手段让你比死更难受。”

    郝红哪里知道小姐去了何处，棍棒打在她身上，内脏都出血，涌上了她的喉头。

    “呸！”郝红将鲜血啐到了二十七姨的脸上。

    “你这个禽兽，连两个月的狗都不放过，你肚子里十个月的孩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别说我不知道小姐的消息，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猝不及防被她视为贱胚子的下人啐了一口血沫，二十七姨先是发呆了几秒，随后尖叫出声：“啊……你这个下贱的女人，你这个贱人！”

    二十七姨情绪激动，连带着她的肚子也开始疼了起来。

    她喊叫完后，弯着腰瘫坐在地上，惊恐地唤桂娘：“娘亲，娘亲，我肚子疼……”

    桂娘第一时间没上前扶起二十七姨，而是抬头看了眼天色，默默念道：“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辰呀，红女保佑，千万不是早产。”

    “娘亲！”二十七姨快疼到失去意识，她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手指，指甲掐到出血。

    桂娘连忙上前，招呼仆人将二十七姨扶进房：“都给我小心点，惊了二十七姨的胎气，有你们好果子吃！”

    大家都提起十二分精神，放下手里的干活，到二十七姨跟前帮忙。

    被打到浑身没一块好肉的郝红，被遗忘在院子中，

    起风了，瓢泼大雨前的风刮过敞开血肉的部分，生疼。

    郝红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小姐，你现在已经逃出去了，对吧？”

    “是就好……是就好……”

    雨终于是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