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忽视是有意是无意都不重要了，林妙月想要得到什么物事的心情从没有如现在这样强烈，她尽力遮掩了身上脏污之处，独留散乱的鬓发和凌乱的衣襟，满面羞怯的娇声道：“妙月此身狼狈实在不方便见人，可否麻烦柳姑娘带我去无人处整理一二？”

    “这里除了你没……”

    柳善月逗弄着瑟瑟发抖的兔子随口就答，后半句“没有活人”被许青山眼疾手快捂了回去，他微微躬身提醒：“言多必失。我实在不便同往，还请阿月出面打发了此女，”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论她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小心保护好自己。”

    “山山放心，她打不过我的。”柳善月有样学样，也用气音小声答复。

    湿热的气息喷吐在掌心，柔软的嘴唇开合间擦过皮肤，许青山不自在的背过手悄悄握起，如同攥住了阿月留下的印记。

    林妙月看着这二人稍显逾矩的互动，脸都要笑僵了还不得发作，忍得煞是辛苦，幸好柳善月很快走来引路，说是前面不远处恰好有条溪流，可以供她洗濯一番。

    泥路湿滑又不平整，林妙月深一脚浅一脚走的很是艰辛。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消停半分，一会儿故作关切的问柳善月在许府可好，一会儿又状似无意的打听与许家哥哥的相处日常。

    柳善月得了嘱咐也不敢随意回答，无论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整日吃了睡、醒了吃，可问题多了也有些招架不住，应付的甚是疲惫。

    “喏，到了。”真是要命，这妙月姑娘的问题比树下蚂蚁还多，难怪山山不太喜欢她的样子。

    林妙月哂笑着走到溪边，将裙边袖口在水中涮了涮，无奈她素来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鼓捣了半天只冲掉了面上的浮泥不说，还将大半衣裙都打湿了。

    林间朗风一吹，湿衣料贴在身上难受的紧，林妙月硬生生打了个冷战：“我实在是没做过这些粗活，柳姑娘帮我将衣裙弄干些吧。”

    本着早弄完早打发走的心情，柳善月二话不说就攥住了湿哒哒的衣裙，双手用力一拧——

    “呲啦——”

    柳善月慌忙捂住手下衣料，抬头露出一个满含歉意的憨傻笑容：“妙月姑娘，你介意把裙子改短一些吗？”

    “不……不介意。”

    “呲—呲—呲—呲啦啦”

    不过三两下功夫，价值不菲的提花锦缎裙再遭重创，外短内长层次分明，色调上素下浊成渐变之态，加之边缘处极具野性的撕裂痕迹，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别出心裁——

    个鬼啊！这野丫头是真蠢还是装没心眼子啊，怎么看起来还很满意的样子？

    林妙月将涌到嘴边的粗鄙言辞咽下：“哈，哈哈，想不到柳姑娘还有这样别致的裁剪手艺。”她仍不死心，又打算给柳善月个下马威：“一事不烦二主，我这头发有些乱了，也麻烦柳姑娘吧。”

    哼，乖乖做本小姐的梳头婢吧！

    “好呀好呀！”见林姑娘对自己的手艺满意，柳善月也很高兴，拍着胸脯保证交给自己就好。

    别看柳善月裂帛如撕纸一般，打理起头发来倒轻手轻脚的。林小姐倨傲的微微颔首、临水照影，呆愣半晌都没能抬起头来。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好看~”柳善月得意的快要翘起小尾巴来了，她的衣着打扮都是山山在打理，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会梳头发呢。

    水中映出的一坨发髻，较之灵蛇髻要更加圆润，但若要说是简单的盘发，偏偏下宽上窄层层盘绕，顶端还有个风骚的小尖尖随风荡漾。

    这蠢出升天的混账东西！

    她终于绷不住细白娇嫩的面皮，表情狰狞的扯下其上插满一圈的簪饰，信手用一根长簪挽起秀发，一言不发的向来时方向走去。

    柳善月站在原地尚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林姑娘刚才还话痨的厉害，这会儿怎么又惜字如金的？

    好复杂啊，感觉要长脑子了呢。

    多留无益，她也准备回去找山山和兔兔们，冷不防脚底一阵钝痛，仔细一看、竟然是支攒珠镶翠的单簪，想来是林妙月落下的。

    柳善月手执发簪，回望潺潺流淌的溪水，露出了天真至极的笑容……

    “山山山山——”

    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许青山一张俊俏的冷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他扒拉着怀中几乎要吓晕过去的兔子，企图让它们看起来更精神一点，大踏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山山你看，小溪里面有好多肥鱼！”柳善月两手提满了草环串起的鱼，手舞足蹈间在许青山衣摆甩上点点水迹：“这条红烧、这条清蒸、这条炖汤，嗯……这条就烤了吃吧，山山你会烤鱼吗？”

    不等许青山答应，已有人从旁阴阳怪气的接话：“这山野草鱼腥臭难当，怎好让许家哥哥沾手？”

    柳善月歪头看去，竟然是早就离开的林妙月。

    “那林小姐你来烤？”一想到自己捉鱼的时候，山山和她在一起闲谈赏景，柳善月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于是坏心眼的将死鱼向前递了过去，阳光下四溅的水珠晶莹闪耀，仿若洒下一把璀璨的星子。

    “对了，刚在溪边还捡到了林小姐的发簪，正好还给你，接着！”

    金翠相见的东西自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无误的落入林妙月袖中，又被它的主人嫌弃的丢在地上：“哕，这什么味道？真是令人作呕。”

    柳善月狡黠一笑，故意模仿着她的语气，娇嗲的答道：“不过是借来叉了几条鱼，林小姐不会介意吧？”

    “你！”林妙月一口气哽在喉间，咬紧了后槽牙反问：“你怎么不用自己的？！”

    她等的就是这句。

    “我这簪子可是山山送的，怎么能沾上鱼腥味呢？”柳善月将鱼换了一双兔子，专心摸着松软的毛发并不看她：“林小姐真是爱说笑。”

    见自家仙子占了上风，许青山也终于出言拉起了偏架：“林小姐若是没事还请速速离去，免得被烤鱼的烟火气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