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霜和晨玖正商量着吃什么身后便有一人喊顾亦霜的名字。

    “亦霜师妹！”苏沫不知从哪里追上来，有些喘不上气，身后还跟着个冷脸的许梓拓。

    “你要做什么？”晨玖似乎很不喜欢苏沫，她一过来晨玖就站在顾亦霜面前挡着她。

    “姑娘，我找师妹有些事情要说，烦请让一让。”

    “师姐，有事就这样说吧。”

    四人僵在路旁，气氛冷滞，叫旁人频频朝这边看。

    最终，苏沫打破了僵局：“师妹，今日比试若我不曾停下，你可会变换术法？”

    “……那师姐呢，若我不曾更改，现在，我还会站在此处与师姐说事吗？”听了苏沫的话，顾亦霜浅浅笑了一声。

    “师妹这样说，倒叫我不知如何作答了。”

    “师姐何必如此谦虚呢？”

    晨玖站在二人中间，瞧着两人面上含笑，却隐隐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再加上站在苏沫后面冷着脸的许梓拓直接让气氛降至冰点，晨玖有些不适，但那两人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主上，”不多时，晨玖还是忍不住喊了顾亦霜，她实在是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觉察到晨玖的不适，顾亦霜也不想同苏沫多言，说：“师姐，打了这么久不饿吗，霜儿有些饿了，就不陪师姐闲聊了，再会。”

    晨玖二人去食堂吃了东西之后顾亦霜便寻了个借口回房了。

    今日一场顾亦霜已然晋级，下午她没有什么事了，一直待在房中。

    回忆——

    “师妹，如若我不曾停下来，你会换术法吗？”

    “若师妹觉得与我对招没意思大可以直言，何必这样漫不经心的对招羞辱我。”

    ……

    “为什么呢？”无论如何假设，苏沫的举动都很难成立，她要刺激自己身上的共生莲何故次次都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甚至都不曾碰到印记，又何故中途停下来呢，事后找她又是为什么呢？她像是有一些“神志不清”，前后举止言行皆难以推断出她的意图。

    若想在顾亦霜重生之际下手那苏沫的举止确实奇怪，可若不是为了这个，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苏沫的招法根本不是灵山幽碧宗会教习的术法。上一世苏沫这般对自己如若真的想做些什么根本不需要在如此大的场合下用这般激进的方式去暴露自己，更何况她对自己并未做什么，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

    在屋子里待了一下午都想不出结果，顾亦霜感觉自己现在好像变笨了，同上一世根本无法相较。

    “因为魂裂过才变得这般愚笨吗？”顾亦霜不自主地用手摩挲着共生印记。这一世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所有灵力都不受限，可以灵活运用，并且丝毫没有外泄出魔气。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与宗师级别的人物一较高下。可纵使这样她今日却被苏沫轻易压制，甚至出现神识混乱的现象。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天色渐渐暗沉，最后一抹光归寂后顾亦霜方觉不对。

    黑了，周围一切都黑了。像极了自己常做的那个梦，无边无际，周身凄寒苦凉。周遭的环境分明同往日一样，可今日，却让顾亦霜莫名感到不安，且这种情绪不断占据主导，让顾亦霜逐渐开始焦躁，但是身体却在发冷，灵力逐渐外泄。

    “……有人吗？”顾亦霜小心地把自己蜷在床的一角，尽量平复自己的状态，但收效甚微。时间越久，她感觉越冷；越想去抑制，体内的灵力越外泄得厉害。没多久，她周围已经起了一层霜冰。

    怎么回事，明明没有了血魂阵，为什么她还是会这样外泄灵力。

    不多时，顾亦霜感觉自己意识开始混沌，好像陷进了一个深渊，一种沉重的无力感随之而来。渐渐的，她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周围好像是空的，身体也没有任何的支撑，感觉好像悬空了……

    “霜儿？你，霜儿！”江则然吃过饭后本想去练练剑诀静下心，看看能不能让体内的灵力冷静一点。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顾亦霜的房门前。

    还想嘲笑一下自己如此没有方向感，却发现顾亦霜房门莫名结了一层冰霜。

    现如今虽不是盛夏之景，却也不会冷到这般地步。

    江则然正准备敲门询问，靠近时听见屋内有轻微的闷哼声，一时情急，推门而至。

    不过推开门，便仿若进了冰窖，一股寒流猛地灌入骨髓，瞬息便产生万蚁噬身之感。

    屋内未置烛火，可屋内却有荧荧亮光，越靠近床边的位置越清明，却也越发恶寒，屋内各角落皆瞧得分明。顾亦霜独自蜷缩在床的一角，浑身颤抖，口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些什么。

    江则然不过刚迈进房门便觉刺骨严寒，稍稍动一动周身犹如千万银针扎刺。

    “……霜儿，”江则然内运气海，尽量与寒气相较，好让自己能走到顾亦霜身边去。

    近半柱香的时间江则然才行至床边，方才看清顾亦霜的模样，言其为冰雕尚不为过。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被霜冰覆盖，就在这半柱香的时辰里，顾亦霜颤抖的频率越发小了，屋内的温度也越发低。

    “霜儿，霜儿，霜儿醒醒，霜儿！”无论怎么喊顾亦霜都没有任何回应。灵力依旧毫无顾忌地往外泄。

    顾亦霜的声音也越发微弱，几乎要将耳朵贴近才能模糊地听出顾亦霜说的话。

    “阿娘，阿舅……”江则然将耳朵贴近顾亦霜的唇才隐约听出这些。

    瞧着状态，许是入了魇致使灵力紊乱四溢。江则然见屋内冰霜越发厚实，怀中的丫头生气渐失。此时根本抽不开身去寻医师为她诊治。

    可未得医师诊治便冒然灌输灵气极有可能致使患者体内灵力失衡加重。甚至会因两股灵力相冲，自身灵力外泄不减，另一股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伤及五脏六腑。不但无法缓解反而加重伤势。

    顾亦霜的状况拖不得，江则然顾不得太多，只能赌一把，强行用自身灵力压制顾亦霜的情况。

    江则然把顾亦霜扶好后为求保险，最开始用较为温和的清心诀输灵，而后转接火系步凌决。

    最开始用清心诀输灵时江则然明显感觉顾亦霜体内灵力匮乏，生气微弱，自己输送的灵力犹如入了无底洞，虽没有出现灵力相斥的现象，但是他完全探究不到顾亦霜自身灵力运作的源头。可外泄的灵力只增不减，且越发恶寒。原就在白日里的比试中乱了灵海，现下灵力亏空，最后一点灵力方才也被吸纳走了。若还要输灵就只能转接灵珠内的至纯灵火了。

    “霜儿，霜儿！”江则然见顾亦霜的状态越发不好，忙将灵力转接施以步凌决。

    刚转接步凌决，顾亦霜体内的灵力犹如恶犬扑食，瞬息之间就缠上江则然借由步凌决传输的灵力，且不断进行索取。不过瞬息间，江则然便明显感觉到原本由自己主动输入的灵力已经变成被顾亦霜吸取灵力，随时间的推移，江则然感觉自身灵力运转开始滞慢，体内气息更加紊乱。

    自江则然转用步凌决时顾亦霜便开始有了反应，身体开始颤抖，嘴里还不停的念着什么。

    开始不再安分地保持最开始的姿势，原本与江则然双手相贴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要抓着江则然，把他拽到自己身边，手脚并用地环着他，不断地索要他的灵力。

    被顾亦霜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江则然被顾亦霜环在怀里才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顾亦霜：“冷，冷，不要走……”

    江则然看着身上这个不怎么老实的挂件有些无奈。顾亦霜牢牢地把自己捆在江则然身上，更为放肆地吸取江则然的灵力。

    若是上一世的江则然，无论顾亦霜多么闹腾，他都能招架。可转世之后，自身的灵力并未随之而来，现在的他根本不及上一世——七年后的自己。

    “霜儿，霜儿听话，不能这样，你会伤到的，乖，慢慢来。”说着，江则然稍稍抑制了顾亦霜吸取灵力的速度，得以抽出时间调整自己的灵海，继而缓慢地以自己能适应的节奏输灵，同时强行抑制顾亦霜要索取灵力的强劲气力。

    晨光微熹，苍剑山各个角落里开始不断发出或大或小的动静，或许，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人寻来，可怀中人丝毫没有要清醒的迹象。江则然保持了一夜禁锢顾亦霜胡乱动作以便于输送灵力的坐姿，现下半边身子都麻木了，灵海也因输一夜的灵力亏空得紧，灵火都快消耗殆尽了。他微调姿势，待那股麻劲消退后再次探查顾亦霜的脉象。万幸，脉象虽乱却渐渐起了平复之势，顾亦霜的状况也比昨夜好很多了，灵力外泄不再肆意，略显收势，周遭的寒意也随着顾亦霜逐渐好转的状态成消退趋势。江则然将顾亦霜调整好睡姿掖好被褥后又在其房中待了半炷香时间，可顾亦霜仍旧双目紧闭，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江则然等不住了，瞧着时辰估计医师已经在济世堂中配药了。江则然在顾亦霜床边及屋内各角落施加控温术后便去寻医师了。

    五派同气连枝，各派所主修的类别不同故而各派都会分派四批小队人马前往其余四派担任要职，或前锋，或后勤。济世堂是苍剑山中的医药堂，五派中各有一处与“济世堂”一样的医馆，医馆中的医师皆由幽碧宗派遣弟子前往，每三年轮换，在各派医馆的弟子每隔三个月便会交错回幽碧宗学习一月。故而五派中的各个位置皆是五派互帮互助的结果。

    江则然寻来医师，可当他们再度到顾亦霜的房门时又是昨夜那般景象，甚至更遭：屋外草木不光结了霜，甚至有不少都被冻死了，房门上的霜冰已有指节般厚度，整个屋子如同一个冰窟。饶是江则然看了也微微愣神，更何况是从未见过这般景象的医师，只听得医师语气惊诧地说道：

    “这，这不会是屋内你说的那姑娘一人所为吧？”

    “……是。医师且稍后退些这霜冰恶寒，旁人近不得身。”言罢江则然施动功法，耗了好些时间才融了屋外的霜冰。

    “医师快请。”

    屋内的情况甚至比外面更糟，先前设下的术法被强制冲破，并报复性将整间屋子冻成冰窟，两人心绪各异走向冰源——早已成冰人的顾亦霜。

    “这，这丫头俨然成了冰人，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昨夜便昏迷不醒，弟子以自身灵力度之，稍有稳定，但仍未有清醒迹象，而后便……”江则然简单做了解释，医师将他推向一旁，将顾亦霜冰柱般的手从棉被里拿出来，测了测脉象，怒火中烧，冷眼看向江则然：

    “现在才来寻，你怕不是生怕她死不了！”

    江则然不答话，直直地看着顾亦霜，轻声询问：“如何了？”语气轻得不知是害怕睡梦中的人醒过来，还是害怕听到那一句结果，故意说得轻声些。

    “如何了，你说呢！整个人被冻得瞧不出人样，灵珠却跟有烈火灼烧一般，通向全身的灵力火似的烧，就快把人烧熔了。外面被冻住，里面在横冲直撞，如何了还用我说？”

    医师每说一句，江则然的脸色就冷三分，待他说完，江则然仿佛受周遭寒气影响，也被冻住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痴痴地看着床上那个一直舍不得睁眼的姑娘，他怕不紧紧盯着又会出现什么差错。昨日就是如此，若早些来寻，或许不会出现如今这般状况。

    “你昨日有输灵力给她？”

    “是……”

    “输了一夜？给我瞧瞧你。”

    “不用……”江则然僵硬地侧了侧身。

    “不用不用，你们这些小娃娃都一定要等到不省人事了才来后悔是吧。你如若要救她就给我看，伸出来！”

    ……江则然缓缓伸出手。医师测了测脉，气得直跺脚:“你们要干什么，不要命了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夜，一夜输灵，你要废了自己是不是！”

    “我无事，医师，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气血亏空，灵力疯狂外泄，灵珠早已承受不住，即将碎裂，这丫头现在又深陷梦魇根本无法自行调息，药石无医，治不了。”

    “怎么会，今早我离开时分明已有好转，怎会如此？”

    “怎么不会！你这小子，分明已经负伤，灵力亏损，昨夜强行输灵，你难道不知你昨夜能给她的只有灵珠里的至纯灵火吗，你输了一夜才稍有些稳定，你一离开，她就如同再度深陷冰窟，先前感受到了零星温度离开了她只会觉得更冷，情况便会更为恶劣。那些控温术你以为能有什么用！”

    “所以……我激化了她外泄灵力的速度？”江则然紧盯着被冰刃围着的霜人，双眸紧闭，眉头紧锁，该是陷进了什么样的噩梦里呢？最怕冷的人被自己的灵力冻成冰人，无法自救也他救不得，该如何，难道又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消逝吗？不，不可以。一定有办法！

    “主上！”江则然回头见晨玖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屋中的景象，江则然突然想到，跑去拉住晨玖，让她去找顾岚和柳牧卿。

    江则然走近医师，像是做了一个回不了头的决定：“如果火源不断，一直给她输灵是不是可以救她？”医师听完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江则然：“且不说可不可以救她，你不要命了？”

    江则然不答，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冰人，说：“您只需告知可不可以救她。”

    “……理论上若你能撑到她在梦魇中自救，是可以的。但是，”

    “那便好。”不等医师反应江则然便开始用步凌决催动所剩无几的至纯灵火。

    晨玖找到顾岚父子时两人有些莫名其妙，到了地方听医师将顾亦霜的情况和江则然的决定简单说明后，两人没有丝毫犹豫进房门要接下江则然让他休息。

    进去后江则然的状态快把顾岚气死，整个人都快被冰霜冻住了，还在压榨灵珠里所剩无几的灵火，那微弱的灵火打在冰层上已经丝毫没有作用了，如同初春一阵微风拂过娇嫩的花骨朵，花骨朵都不曾摆过一下身姿。

    柳牧卿忙将江则然拉开，换顾岚接手。医师见他们决定这么做了便告诫他们:“现下只有不断用火系术法稳住她，直到她从梦魇中醒过来这一个办法，可她现在如同一个无底洞，一旦开始便停不得，还不一定保证有用，你们得想好，此法极其损身。还有江则然这小子受了伤还输了一夜的灵力，灵海亏空，不能继续。能承受她这样大的寒气的修者整个苍剑山估计也就只有你们两个了，你们既已想好，我便去熬药，让你们不至于体力不支晕过去。”

    顾岚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就突然搞成这个样子了，分明昨日还好好的，一夜就能搞成这个样子，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现下这个情况他还能有第二个选择吗，那不只能救！顾岚对医师说：“劳烦医师了。”

    “唉，行，你们注意点，她现在不光是一个无底洞你们一旦分神她很有可能会反客为主吸食你们的灵力，切记自己把握节奏。”说完就回医馆配药了。

    顾岚父子让晨玖送江则然回去休养，养好伤再来接他们的班。

    顾亦霜周遭随着顾岚父子施与的灵力寒霜开始消融。可被冰冻住的女娃依旧眉头紧锁，梦里估计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