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则然那里出来后顾亦霜碰上了许梓拓。先前未曾仔细观察，这小子虽然看起来冷但脸上的孩子气还是藏不住。

    顾亦霜见到来人忙将情绪收起，先开口询问：“许公子，找师兄？”

    “不是，找你。”

    “我？找我做什么？”

    “……我先前见过你，是也不是？”

    “啊？”这一句直接把顾亦霜问懵了，见是见过可是她要怎么说，说两人在上辈子见过？这说出去且不论眼前人会不会把自己当成疯子，自己也说不出口啊，“许公子为什么这么说？”

    “……你很熟悉，很亲切，我定是见过的……可我记不起，你是谁。”

    顾亦霜看着许梓拓那张强装成熟的脸许久，瞧不出半分破绽，与当时在台上比试的状态完全不一样，现在这样好似稍微恢复了点神智但还不太清醒的感觉。对自己很熟悉，难道是……共生莲？许梓拓作为魔石先前有与共生莲的位置挨得这样近，说不定他并不是对自己熟悉，而是对体内的共生莲感到熟悉，加上自己灵力外泄……估计共生莲的气息更为浓烈了。

    “许公子莫不是记错了，我除了三年前下山过一个月，便再没下过山。不曾去过石竹岭，不曾见过你。”

    “……哦。”许梓拓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转身离开了，连道别都不说一个，看来真的还是个小孩。

    顾亦霜目送许梓拓像只小狗一样耷拉着脑袋离开忍不住笑了笑：“看来真的是那个小石头。”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化成了人形，怎么进了石竹岭，又是怎么和苏沫结识的。

    这些疑惑近期是解决不了了。顾亦霜他们刚结束比试就遇上这样的情况，这次的灵山大会既然如期进行，就得顺利结束。但是苍剑作为主办方，顾岚和江则然以及柳牧卿这段时间都没法主持此次大会，只有柳慕一人操持，再加上柳慕先前从未参与这些事，很多事都不清楚，就只能草草结束，而后送各派回去。这过程都未至一月。往常的灵山大会都会持续至少三月有余，毕竟这不光是比试，更是各派维系感情的重要时刻。

    本来还可以偷摸着去查一查许梓拓、苏沫还有石竹岭、幽碧宗之间的关系。可出了这档子事之后顾亦霜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调查，他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调查，便只能搁置。

    顾亦霜自从那次去见了顾岚他们后就被柳慕强制性要求待在房中，熬了快一个半月。那么些时间顾亦霜不能出门，不能拿剑，甚至不能修灵，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医师过来看看她，有时柳牧卿借口看她来找晨玖，再也就只有顾岚夫妇来和她聊聊天，江则然……一次也没来过。

    顾亦霜依旧百无聊赖地在房中晃荡，偶尔拿起不知道哪时候送来的书翻两下，觉得无趣就丢到一边，再不然就是跑到梳妆台那里把玩“自己”收来的发饰……这几十天顾亦霜把自己这个小屋子翻了不知多少遍，今日她又一次走到梳妆台拿着那个被自己无数次拿起又放下的檀木簪子，小声嘟囔：“我以前喜欢这些玩意儿？这东西插满脑袋真的好看吗？”

    刚说完就听到身后有一声笑露出来了。回头看，竟是柳慕，也不知道她是何时进来的，瞧模样，自己方才的话怕不是都被听了去。顾亦霜起身行礼：“师娘，您怎么来了？一点声音都没用。”

    “分明是我们小霜儿太入迷了，怎么，不喜欢这些发饰了？”柳慕将手中的食盒放在身侧的桌上后，走过来看顾亦霜摆在梳妆台上的各色饰品，挑了一根银质发钗，上面雕着一簇绣球花，点缀着点点湖蓝色琉璃珠，还牵着几缕绣球花样式的流苏，瞧着小巧灵动。柳慕细细观察着那根发钗，笑道：“你先前不是挺喜欢这些的吗？还说要集齐世上所有好看的发饰。是这些都不喜欢了？那要不要师娘再去给你寻一些新鲜样式？”

    “不，不用了，师娘，这些挺好的。就是太多了，我这一个脑袋也戴不了这么些呀。”顾亦霜看着柳慕把玩那根发钗心里毛毛的，将那根拿回来后心里才稍微舒服些……这是为什么？

    “怎么就戴不了呀，姑娘家家的，戴这些多好看啊。你瞧瞧你，自从病了一场后都不爱打扮自己了，素得哟……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适啊，师娘记得你原来很喜欢捯饬自己的嘞。是不是还不舒服，没精力啊？来来来，师娘给你弄。”语罢就强制把顾亦霜按到边上的椅子上让她坐着，而后直接上手要把她今早好不容易梳好的马尾拆下来，见状顾亦霜忙将柳慕的手牵制住，站起来，说：“师娘，这种小事怎么能麻烦您呢，我自己来就行。我方才的意思是这些挺好的，就是吧……就是我这些日子不是总呆在房里吗，又不能出去，捯饬自己也没意思啊，您说是吧？哎，您方才拿的食盒里是什么？霜儿饿了。”

    “哦！是是是，你瞧我都给忘了，来来来，师娘今日特意去给你炖了这个鱼汤，这个鱼哦是你师父今早去后山的河里抓来的，可新鲜了，你闻，鲜不鲜？”

    顾亦霜才让柳慕放弃捯饬她的头发，那口提起来的气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又被柳慕的“美食”攻击提起来了，看样子头发没事，胃要遭殃了……果然，师娘一出手谁都躲不掉啊。

    顾亦霜强撑着笑意嗅了嗅那盆鱼汤……嗯，今日放了姜，没那么腥了，就是不知道放没放盐。顾亦霜用汤勺舀了舀，突然有点后悔这个动作：“……师娘，这个鱼的制作师父有参与吗？”

    “怎么可能！你师父那个连葱和蒜都分不清的怎么能让他去糟蹋厨房呢？放心吧霜儿，这个鱼汤所有的制作过程都是我一个人弄完的，快尝尝怎么样。”

    ……那就没错了，这鱼鳞都没刮，估计也没剖肚吧……唉，罢了，死就死吧，总不能辜负师娘的好意！

    顾亦霜用最后的意志对柳慕笑了一下就换成赴死的表情成了一碗汤在碗里，颤颤巍巍地用勺子舀了一口灌进胃里，拼尽全力不让它在口里多停留，可舌头还是沾上了，那一刻，咸腥味充斥着口腔。顾亦霜强忍着想吐的冲动把那勺鱼汤咽下去了……没想到自己没有死在苏沫的鞭子下，没有死在血魂阵下，现在却快被这碗鱼汤弄死了……

    “怎么样，好不好喝？”

    “……好，好喝！”

    “是吗，那你多喝点，这个汤啊，我可是熬了一个时辰，好喝就多喝些。”

    “不不不，师娘，您这么补的汤怎么能让霜儿一个人喝完了呢，柳牧卿他们不也得尝尝您的手艺嘛。”

    “那你就不用管了，我给他们一人送了一份，份份都比你这个多呢……哦，师娘啊原想着你伤得太重，身子比他们要弱些，补的急了估计会补坏了。所以啊你这份稍微少一点，不过没关系，师娘还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红豆糕，尝尝。”

    “……这个也是您做的？”

    “这个不是，师娘现在还没学会做糕点呢，这是小玖去山下给你买的，刚说要看着药，就没和我一起来。你如果想吃师娘做的等师娘学会了日日做给你吃，如何？现在就先将就下。”

    太好了！她顾亦霜这条小命得亏有这买来的糕点吊着呀，不然这碗鱼汤加上等会的药高低得把命折咯。顾亦霜看见糕点忙将手里的鱼汤放下，先一手拿一个往嘴里塞，去去那股咸腥味。而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顾不得把嘴里的咽下去就对柳慕说：“不将就，不将就……师娘，您要不去看看柳牧卿？您不在估计他会糟蹋这么补的东西呢！”

    “呀，是哦，那个兔崽子最会糟蹋了！还有你师兄，这俩兄弟瞧着性子不一样，可论起糟蹋我做的东西，那都是一等一的。我得快去看看。你要趁热喝啊！”柳慕说完就起身走了。

    柳慕一走顾亦霜赶忙将那盆鱼汤倒掉了，看到那些空碗心里才舒坦。顾亦霜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背上的冷汗，这要是再不走高低得盯着她把那盆鱼汤给喝咯。想到这里，吓得顾亦霜又塞了两口红豆糕。吃得正欢呢，突然感觉好像忘了什么，是什么呢？想着，顾亦霜又吃了一口红豆糕。

    吃着吃着，顾亦霜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直到晨玖端着药进来她才想起。只见顾亦霜站起身将桌上最后一块糕点拿在手上，拿起晨玖端来的药汤一饮而尽，又拿红豆糕盖了盖苦味，把晨玖手里的端盘和药碗放在桌上，拉着晨玖就出去了。

    看戏这种事，怎么能错过呢！

    顾亦霜和晨玖赶到柳牧卿房门口时他正被柳慕追着，嘴里还不停念着：“娘！您那碗汤我是真不敢喝啊，娘啊，别，别打了！”

    “怎么就喝不了了，你爹一大早去给你们抓的鱼，我在厨房里弄了快两个时辰才做好的鱼汤，怎么就不能喝啦！你们糟蹋东西也不能这么糟蹋呀，我里面那么多药材呢！”

    “不是，娘，啊！别，别打。您那鱼处理了吗您就丢锅里，哎呦喂，那鱼估计我现在丢河里还能游呢，哎呀！还有，还有那药材，您认得那些药材吗，您就往里丢！哎哟，疼啊，娘！”

    “你还知道疼啊！有你这么说娘的吗！我辛辛苦苦给你做，你不说谢谢就算了，还给我倒了，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莫不是又要骗我说你喝完了，你还跑！”

    “娘啊，娘娘娘，先别打，先别打，先别打，”柳牧卿估计是知道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干脆先把柳慕手里的棍子丢了，让她冷静冷静，“娘，您先冷静，打这么久也累了吧，要不坐下休息休息。来来来，喝口茶润润。”柳牧卿把柳慕安抚着坐下，一脸顺从地倒了碗茶，而后顺势坐在一边，笑着看柳慕一脸怒意地接过那杯茶喝了。

    看到这里顾亦霜突然觉得后背发凉，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拉着晨玖就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