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的时候，萧祈风尘仆仆地来找季玖宁，却发现店小二的目光很奇怪，心下又疑惑。

    季玖宁这小崽子不会背着他做什么事情了吧？

    “指挥使？”听到进门的声音，少年有些迷茫的从桌子上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后恢复了状态，“这一下午，可有什么收获？”

    萧祈点头，倒也没有藏私。

    李七斤的确对幼女兴趣不大，但骚扰过的孩子却并不少，男女都有，甚至有有些少妇也被他骚扰过。

    而那些被骚扰过的地方，过不了多少日子，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孩子失踪或者是溺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

    李七斤呆的时间不长，又向来以无所事事出名，若不是萧祈刻意去查，怕也会忽略了过去。

    李七斤竟然和拍花子合作！

    李七斤一般不动手，他就只负责踩点，看看哪家有小孩儿，这家人对小孩儿什么态度，这家人是不是好欺负，这小孩儿性子怎么样。

    几次骚扰，几次邀请就能试探出这家人的心性。

    返回南安镇抚司调出卷宗一看，萧祈才意识到，京城的拍花子竟然这么严重。

    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光上报上来的失踪的孩子竟然有这么多。

    卷宗上记录的失踪的孩子共有三百三十七个，这个数字看上去很正常，但是如果联想到还有很多人没有报案……那就很恐怖了。

    当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时，那房间里就已经有一窝蟑螂了。

    “为什么会这么严重……”萧祈脸色有些难看。

    这些是前世他不曾经历过的，如果不是前世没有，那就是这种失踪案从来没有引起过重视。

    也不怪萧祈如此失态，虽然是背着骂名的南安镇抚司，但萧祈从来是看不起北镇巡抚司的，他认为北镇巡抚司是皇帝或者说是权贵的一条狗，只论利益不论良知，但南安镇抚司不一样。

    南安镇抚司里大多都是年轻人，不少是勋贵之后，虽然多受官场影响，但却做不到真正的帮贵不帮贫，所以在萧祈来之前，南安镇抚司一直被北镇巡抚司哑着压着打。

    “可能失踪的大多是穷人家的女孩子吧？”刚刚睡醒，季玖宁的精神有些萎靡，看上去颇有些满不在乎的模样。

    穷人家的女孩子，被抛弃的并不少……失踪对她们的家庭来说，只是少了一个累赘，而如果这个家庭对女孩表现出一丝重视，那么这个女孩儿大概率就不会成为目标。

    萧祈哑然，半响才道：“京城中只有一个李七斤么？”

    季玖宁没有说话，只是又往自己嘴巴里面塞了一口温热的馒头，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笑意，只是这么静静地看向萧祈。

    “卢仁和李七斤的交易，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系？”萧祈又问。

    如果是这样，那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有人会把两个人给大卸八块了。

    哪怕是在家里不受重视的小孩，也可能会有一个视其为珍宝的人。

    “萧指挥使不妨查一查。”季玖宁又笑了，眉眼弯弯道：“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之喜。”

    季玖宁像是什么都知道，又像是置身事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局外人。

    两人走出南安镇抚司时，天已经快黑了，只有远处一抹艳丽的红霞余光未散，带着地上还有那么些个亮色。

    季玖宁像是后知后觉地知道萧祈对自己有杀意，忙不迭地表示已经养好了身子，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边说着，季玖宁便要脚下抹油开溜。

    然后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后衣领。

    猫猫生气；

    猫猫不服；

    猫猫认怂。

    季玖宁一副生无可恋地样子和萧祈打商量：“我会和殿下说，是我主动离开萧府的，不会让殿下追究你责任的……你先给我放下来，行不？”

    季玖宁个头其实不算低，但他毕竟还是个少年，身量还未完全张开，再加上他又消瘦，萧祈拎他就跟拎一只小猫没什么区别。季玖宁丝毫不怀疑萧祈用点力，能把他给直接扔飞出去。

    季玖宁虽然不怕萧祈发疯，但实在不想体验被扔飞的感觉。

    “你说，我要是拎着你到季府，季大人会不会把大理寺所有能用的人手都借给我？”萧祈摸着下巴仔细思考。

    说实话，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南安镇抚司的事情了，如果这件事真的如他所猜想的那样，从京兆府尹到户部尚书，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这种得罪人，哦不，这种需要大量人手的事，自然不能他一个人做。

    南安镇抚司最近出的风头已经够大了，这次要和大理寺一起才是。

    “不会，我大哥只会觉得我太丢人，然后拎着扫把咱俩一起扫地出门。”季玖宁抬头望天，慢悠悠地建议：“不如你把我扔到殿下哪里，你用我威胁殿下，我大哥帮忙的可能性可能还大一点。”

    “嗯？”萧祈疑惑。

    “我大哥打不过殿下。”季玖宁张口就来，许是看萧祈脸色不对，他又慢吞吞地补充道：“其实你只要把实情告诉我大哥，他应该会帮忙。”

    毕竟他大哥的确是一个好官。

    和季玖宁这种戏谑玩闹的态度不同，季承君为人刚正不阿，若非遇到了太子，像他这种性格本来是很难在朝中混出头的。

    但是太子欣赏季承君的性格，也包容他的一些古板。

    “是么？”萧祈挑眉，忽然想到上一世季承君就是为民请命而撞死在大殿上，又生出了几分微妙的情感来。

    季家似乎总是会出这样的官员，死脑筋……但是却让人难以升起什么恶感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萧祈还是慢悠悠地拎着季玖宁往巷子外面走。

    把一个狡猾的狐狸当猫儿拎在手里是什么感觉？萧祈认真想了想，感觉不错。

    季玖宁反抗无果，认命似地放弃挣扎，就在萧祈以为他终于老实下来的时候，又忽然听到季玖宁的声音：“萧指挥使，你看前面那辆马车，你认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