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跟着长安跳出院墙，绕了半圈就看到赤手空拳的慕七正在跟几个西蜀部落的蛮夷近身搏斗。二人二话不说便提剑上前，三两下就把那几个人打趴下了。

    “将军，你为何只身犯险？”长安回头，看着摇摇欲坠的慕七问道。

    “放肆！”慕七冷声呵斥，长安便当场跪下，长风亦然。

    “属下护主心切，还望将军莫要放在心上。”长安深知，自己的地位是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的，别说是他，放眼三军之内，就是军师，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将军，我哥也是担心您的安危。”长风开口，便被长安一个眼神给制止住。

    “罢了，快起来，里面什么情况？”慕七扶着墙，本来疼痛的关节因为动了武力更加难受，冰冷雨水又贴着衣服而下，只能咬着牙坚持。

    “里面留了人看守，将军放心。”长安沉声，上前一步先要去扶，可白色羽毛的箭矢带着水汽“唰”地一声飞过来，生生打断了长安接下来的动作。慕七条件反射般偏了一下头，箭矢射到院墙上，箭头完全没入了墙壁。

    “来者不善”，慕七心中呈现出这几个字，回眸正好对上一身南禺皇室装扮的男子。

    “是你！”慕七一眼认出来，对面的人正是南禺现任王君的亲弟弟，皇甫离澈。

    “抓到你了！小公子！”皇甫离澈裂开嘴笑，在雨夜里无论是角度还是面貌都十分瘆人。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渗出来的光也异常诡异。

    “你怎么会在这？”慕七转身，一只手慢慢挪到身后，准备从腰上取下刚夺回来的峨眉刺。可皇甫离澈眼疾手快，又冲慕七射了一箭。长安和长风上前用剑挡下，一左一右护在慕七身前。

    “我听说你离开岭南了，这才不远千里追随你而来，怎么，你不欢迎吗？”皇甫离澈笑容灿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跟慕七是好朋友。

    慕七心中骇然，他从岭南军营离开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才多久，竟然被这个老对手知道了。要是放在平常，慕七也不惧他，毕竟他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可今夜特殊，有辰王殿下自己又旧疾有恙，此刻身体被灌了水，轻功都有些施展不开来。

    “二爷，这小公子真是慕家的人？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好可爱啊。”皇甫离澈身边的大汉用到指着慕七，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像是十分享受。

    “不得无礼！”皇甫离澈撇着他，声音里都是震慑和责怪。

    “是，是。”大汉这才收敛了笑容，把刀也收了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皇甫离澈后方突然有人放了冷箭，羽箭擦着慕七的衣袖而过，只划破了他衣服上的一点布料。慕七索性取下披风，正准备取下武器迎战，却顿感一阵异样的温热。完了！真不是时候、、、

    皇甫离澈下了马，身上斜挂着的皮草被雨水浸透，步履沉重地一步一步靠近过来。

    “你是慕家最小的老八？”皇甫离澈开口，慕七瞬间松了口气。原来他以为自己是慕安禾，还好还好，也算幸事。

    “走，跟我回去，还能去你哥哥那领赏。”皇甫离澈笑着伸手，仿若在说一件极有趣的事。

    长安拎起长剑挡开，皇甫家的随从便一拥而上，死死把他围在中间。

    慕七跳起来，飞身到院墙上盯住人群中的长安，长风便跟着进去乱斗。

    缠斗中长安分心去寻慕七的身影，险些被人刺中后背，幸亏长风挤了进去，两个人前后配合，一时也不落下风。

    院中留守的三人围住辰王两人，不消一刻便再听不到兵器相撞的声音。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能不能出去看看。

    “你家将军还没回来，在这里守着我做什么？！快去啊！”辰王见形势不妙，赶紧催促着他们。

    “殿下，属下奉命留守，绝不能丢下您不管。”阿贵说完，便看见外面墙头上慕七躬身而过，身后紧跟着一个带着发辫的大汉。

    岭南军与南禺交战多年，他们都认出那大汉是南禹王室的打扮。

    “不好，是那南蛮子追来了。”阿贵也错愕，他们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战场上是见了慕家军就跑，结果追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南蛮子？”辰王的随仕出声，结果正好碰到皇甫离澈回头。

    “原来这还有人，小公子，你是来执行任务的啊！”皇甫离澈边说边跳下院墙，慕七也闻声转头过来。

    “你想抓我，便随我来，那人与岭南慕家无关。”慕七没跳下来，站在院墙上俯看着他。他知道现在若是表现得太过惊慌，一定会将辰王置于险境，所以最好的就是心理战，反其道而行之，让皇甫离澈捉摸不透。

    “是吗？那抓到你了我可要好好看看，你这慕家八公子的人头，到底值多少钱？”皇甫离澈掂量了一下，怎么说也要先抓住这小子才行。

    慕七不知道，自他离开岭南军营第八天，岭南军中便传出慕家八公子失踪的消息。南禺探子去报，皇甫离澈当即带人从雪山那绕过来，一路北上，堵住了玉门关内唯一的路。

    慕七飞身，骑上院子里的夜照冲破侧门往东奔去。皇甫离澈随即也翻出院墙骑上自己的马，挥手扬鞭随慕七追了过去，南禺的人分出三分之一紧随皇甫离澈身后，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院墙外的鏖战经过一夜，到天亮才进入了尾声。待天色擦亮，慕家军一行11个侍卫剩下6人，皇甫离澈的随从也去了大半。

    “哥，将军到现在还没回来，”长风的剑刃已经卷了，散乱的头发贴在脸上。再看其他人也大都狼狈不堪，阿贵甚至被砍断了大腿的筋骨，整个人都动弹不了。

    “你带着他们修整片刻，我去外面寻一寻，若半柱香后我没回来，你就带殿下一路往东，见到官府驿站就进去，把这个拿给当地的官员看。”长安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的卷轴，递到了长风手里。

    “这是？”长风看到上面的黄带子，大概猜到了是皇家的东西。

    “密旨，你不能随意打开，需得朝廷命官才行。”长安捂住长风的手，慎重地拍了两下。

    “好，那你万事小心，我们一路往东沿小路走。”长风说完，就把卷轴揣进了怀里。

    “不，将军交代过，你带着殿下的随仕走小路，我带着殿下走官道，正所谓灯下黑，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的计划。”长安把慕七没说完的话说完，此番安排也算是比较保险的。

    “好，那我即刻部署。”长风扔下废刀，转身跟剩下的人一通传，便带着随仕他们走了。

    “不等慕将军？”辰王从后半夜开始恢复，此刻看着众人三三两两收拾东西，便开口问道。

    “殿下，将军自有办法与我们汇合，请殿下跟小人走吧。”长安心中笃定，慕七是什么样的人？是从尸身火海里走上几遭还能顺便带两个人头回来的人。别说一个区区皇甫离澈，就是再来十个百个也不够看的。只是他身体抱恙，估计不会正面对决，光凭夜照都能把他甩个老远，他离开一是不让这些人分心，二是为了辰王殿下的安危。

    “我不能丢下慕将军先走，我要在此处等他。”辰王的腿脚虽不灵便，可状态已然好了太多，竟能自己走到一旁坐下。

    “殿下，您还是跟我走吧，万一到前面遇到将军，不是也能早点汇合吗？”长安苦口婆心，这殿下怎么还别扭起来了？

    “慕将军没回来，我哪里也不去。”辰王目视前方，余光也看到长安的一脸愁容。

    “殿下！将军说了，他要往东与我等汇合，若再不走耽误了时辰，将军会更着急的。”

    “谁说我没回来？”慕七的声音爽朗，身形也还轻松泰然，自院墙上翻身而下，说话间便进了大殿。

    “慕将军，将军回来了。”慕家来的众人大喜。纷纷赶来迎接。慕七却径直走进殿内，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况。

    “慕将军可还安好？”辰王站起来，随仕便过去搀扶。慕家众人纷纷退开，为辰王让出一条路，慕七也算第一次领略到了辰王的风采。

    昨日辰王身体不适，总佝偻着身体没站直，虽在客栈梳洗过但面色却不佳。如今他长身玉立，虽只一身粗布蓝袍，却衬得面容十分俊朗。

    “殿下无须忧心，卑职一切安好。”慕七半跪，双手笔直地抬起行礼。

    “好，那咱们快走吧。”辰王上前，拉起慕七的手来对他对面而立。

    慕七此时才发现，辰王很高，自己也才到他的下巴，他看起来跟四哥差不多了。

    “殿下请上马车，卑职会守在身侧。”慕七看了一眼慕家仅剩的几个人，说完便从外袍的里衬撕下几缕白色布条，绑在了院子里的枯树上。

    “慕将军，这是？”随仕开口，不理解慕七的行为。

    “这是我们岭南军中的规矩，若外出打仗的士兵没能回家，就在他的战场上绑个布条，这样总有一日魂归故里，也不会忘了回去的路。”慕七说完，便挥手留下长风来就地掩埋。

    辰王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将军，对他的敬畏又多了两分。

    关内一路上太平多了，解决了胡部的尾巴和南禺的先头部队，等皇甫离澈找到大部队汇合，估计也寻不见慕七的踪影。

    昨夜慕七将皇甫离澈他们引开，绕了好大一段路才摸黑回来。要不是雨水太大冲走了马蹄印，说不定就要跟他们正面冲突。倒不是怕，主要慕七情况特殊，即便对战赢了，自己也是精疲力竭，没法迅速折回来找辰王。

    一行人往东走了一日，就到了薛将军主力军的地盘。

    “永州。咱们到永州了。”长风带着随仕先到，就在城外等了一阵。天擦黑，慕七带着辰王和长安赶到，吴小海已经给阿贵的伤势做了简单处理，就在马车里沉沉睡过。

    “将军一路上可还太平？”长风策马上前问道。

    “嗯，中午我们还修整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异常，你们呢？”慕七看他们的样子，大概也是一样。

    “嗯，属下这一路上也很顺利。”长风看了一眼马上的长安，心里的不安全都放了下来。

    “那便进城吧，去寻永州府衙，我们直接去找知县。”慕七吩咐完，便转身去看辰王和阿贵。

    “殿下，咱们到永州了，这里是薛将军的地盘，卑职先把殿下安顿好再去找他。”慕七垂手，却没下马。接连几日奔波又高度警惕，精神上已经开始疲累。虽比不上行军打仗，可雨夜又逢……到现在实在是有点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