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去瞧瞧热闹——”绿竹拉着沈轻尘往前走。

    “不要了，还是回去吧。”沈轻尘摇头，兰妃寿宴处处张灯结彩，连兰妃宫里宫外的花木盆景都焕然一新，增添了许多少见的珍稀品种，确实好看；又有皇帝、太皇太后、皇后的赏赐，各府敬献的寿礼，奇珍异宝，陈列满堂，令人眼花缭乱，她自然也是很想看热闹的。

    但是，此时各宫嫔妃贵人、各府家眷贵戚正陆续来到，沈轻尘不愿遇到沈丝雨——依她那个脾气，看见身着宫女装扮的自己，肯定要没事找事嘲讽挖苦一番——她可不想在众人面前跟她互怼。但要她忍着，纯纯吃哑巴亏，她又怕自己忍不住。

    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怎奈绿竹非常想看热闹，硬拉着她不放手：“看看不要紧的，听说兰妃娘娘吩咐了，今日各宫下人没事的可以过来赏花听曲，共贺娘娘生辰——说不定娘娘一会儿高兴，还会遍赏宫人呢！”

    “那你去吧，我尚书局还有活儿呢——”沈轻尘十分想挣脱她。

    “有什么活儿啊，要紧的咱们不都干完了嘛，难得今天轻闲又热闹，公公不会怪罪的——”

    两人正争执，拉扯间，沈轻尘挣脱了她的手臂。

    “大胆宫人，竟敢冲撞容贵人！”旁边一个尖声立喝，吓了她两一跳。

    “奴婢失礼，还请贵人恕罪。”沈轻尘和绿竹连忙跪下行礼。

    “哪个宫的，胆子这么大，竟然冲撞贵人？”容贵人身边的小宫女厉声道，“要是有个闪失，你们担当得起吗？”

    沈轻尘心想，她们根本就没碰着这位贵人啊，连衣袖都没沾上，能有什么闪失？

    “回、回贵人，奴婢，奴婢并未没有碰到贵人——”绿竹跪在地上想要辩解。

    “好啊，竟然还敢狡辩——”小宫女眼睛瞪得更圆了。

    “是奴婢的错，都怪奴婢不小心，贵人一向大人大量、宽厚待人，今日又是兰妃娘娘的寿宴，自然不能影响了贵人的好心情，奴婢给贵人请罪，请贵人高抬贵手。”沈轻尘连忙说，暗中扯了扯绿竹的袖子。好汉不吃眼前亏。

    “哟，这个丫头，倒挺舌尖嘴利。”容贵人打量了她两眼，“你冲撞了本宫，本宫还得高抬贵手，不然就显得本宫不宽厚、不大量——是这个意思吗？”

    “奴婢的意思是，贵人一向宽厚，奴婢们都承贵人娘娘的恩德，称颂娘娘的善行。”

    “呵，几日不见，沈轻尘你也这么会说话了？”偏偏这时候沈丝雨出现了，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沈轻尘，幸灾乐祸地说，“以前在府里那趾高气昂的心气哪去了呀？”嘲笑之后，转头又向容贵人行礼，“丝雨给贵人请安，贵人您可别被这小丫头给蒙蔽了，她就是嘴上说的好听，一肚子坏水，心里指不定怎么念叨您呢？”

    “怎么，原来这位就是你们沈府那位四小姐？呵呵，可是我眼拙了，竟没看出来，这宫装一穿，实在是不怎么好分辨。”容贵人也笑起来。

    “是啊，她在家里的时候就缺乏教养，没想到到了宫里还敢冲撞贵人，您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以免她将来再闯出什么大祸。”沈丝雨在旁边煽风点火。

    沈轻尘心想，今儿算是躲不过了。希望不要连累绿竹就好。

    “沈大小姐，恐怕她已经闯过祸了呢，”容贵人身边的宫女忽然说，“娘娘，奴婢想起她是谁来了——这位沈姑娘就是上次替尚食局的云枝打抱不平的宫女，您瞧她有多厉害了，敢跟锦衣卫叫板，还劳动了太皇太后过问，真是了不得呢。”

    “哦，原来就是她吗……”容贵人上下打量她目光透出一股寒意。

    眼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沈轻尘自知今天躲不过去，心想与其纠缠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她俯下身：“奴婢知错，是奴婢不够谨慎，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就请贵人责罚，兰妃娘娘寿宴在即，以免耽误了贵人娘娘。”

    “宫女冲撞了本宫，自然是要责罚的，虽说本宫一向宽厚待人，但是也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不是？”容贵人冷下脸来，“来人——”她正想叫自己的宫人过来掌嘴，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容姐姐，今日是兰妃娘娘生辰，上次你还提醒我说娘娘最看重福气吉祥，避诲不吉之事，”丽贵人从人群中走到容贵人身边微笑说，走近她以后低了声音，“这里离娘娘宫里几步之遥，姐姐可要慎重一些。”

    听她这么一说容贵人便迟疑了，她在宫中倚仗兰妃，自然对兰妃的性情十分了解，兰妃确实是非常讲究，今日是她的生辰，若在她的地盘责罚宫人，鬼哭狼嚎，或者见了血丝，那可都是十分不吉利的事。

    她可不能在这好日子里得罪了兰妃。

    身后的小宫女见她犹豫，便上前耳语了两句。容贵人点点头，正色道：

    “沈轻尘冲撞本宫，按宫规本应重罚，念在今日是兰妃娘娘生辰大吉之日，暂且小施惩戒：就在此地罚跪两个时辰，不得起身，不得移动，好好给本宫跪着。”

    “是，奴婢领罚。”

    众人随着容贵人等人谈笑离去。

    “贵人，这也太便宜她了。”沈丝雨犹觉得不满。

    “这也不算便宜，再说了，以后日子长着呢。”容贵人冷笑一声。

    “是啊，沈大小姐，您没瞧见吗，那石子路可是新铺的，现下踩上去都还觉得有些硌脚呢，如今天气热了衣衫又薄，跪上两个时辰，这膝盖可不人人都能受得了的……”后面的小宫女洋洋得意地说。

    “原来如此，还有娘娘有办法。”沈丝雨高兴起来，眼前仿佛出现了第二天沈轻尘一瘸一拐痛楚不堪又走不了路的模样，心中窃喜。

    “怎么办啊？”绿竹脸上泪光闪闪，不知道什么时候吓哭了。

    “没事，”沈轻尘挺直腰板，端正跪好，“你快起来吧。”

    “啊？”

    “你没听见贵人说罚的是我，又没说罚咱两，你快起来。”

    “是、是吗……”

    “是啊，容贵人不是说了吗是沈轻尘冲撞了贵人，罚跪两个时辰，没说你。”沈轻尘安慰道，“你快起来，这两个时辰工夫还挺长的，尚书局剩下的活儿都由你干了，你快回去吧，不然天晚了活儿没干完，公公还得责罚。”

    “可是你怎么办啊？”

    “我有什么怎么办的？我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罚跪，什么都不用干。到了两个时辰我自然就回去了。”

    “可是——”

    “别可是啦，你在这里陪我，也做不了什么啊？还耽误着尚书局的事没人做。快回去吧……快去……大不了干完了活儿你再来看我，快回去。”

    终于打发绿竹离开了，沈轻尘才松了口气。

    路上的人也少了。

    不远处兰妃宫里传来了丝竹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