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回来了。”等候在大殿门口的司砚掀起门帘。

    萧锦城迈进殿内，司砚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司墨，后者撇了撇嘴，看来也没什么好事。

    殿内灯火通明，萧锦城一直走到内殿，在书案后坐下来，司砚过去端上茶来。

    一般萧锦城若不开口，他们也不敢随便说话，所以这殿里往往都是像此刻一样安静。

    萧锦城沉思了片刻，开口道：

    “虽然今日父皇没有定准秋季岁供大礼之事，但此事迟早要办，无论着谁办理，都是一件无比繁复之事，需要早做准备。“他看了看案前的灯烛，“今日晚了，明天叫尚书局找几册往年国礼记载书册送来我看看。”

    “是。”司砚回答，他转念一想，“殿下，现在也不是很晚，要不奴才这就过去支会一声，顺便看看……”他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萧锦城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司砚一向稳重，说话也不会吞吞吐吐。“看什么？“

    “看看沈姑娘。“司砚在他跟前向来不会掩饰，只得直说，“沈姑娘今儿被容贵人责罚了，不知道要不要紧。”他对这位沈姑娘印象还是不错的，她能为别的小宫女仗义执言，而且说话句句在理。

    “怎么回事？”萧锦城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问。问是问了，他心里倒也在想，他为何要问，换作别的时候，别的人，这种事与他何干。

    “今日兰妃娘娘在宫中宴请宾客……”司砚便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听闻此经过，萧锦城还没说话，司墨倒忍不住问：“咦，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打听的这么清楚？“

    “我……”司砚心说我也不知道为啥听说了事觉得还挺要紧的，就去让人打听了一下，要说到底为什么……按说他也不该打听这后宫的、与他家主子无关的闲事……

    “你去吧，”萧锦城倒没有追问，“先去找江之屿，让他跟你一起去。”

    “是。”

    司砚心想这事看来是该打听。

    “轻尘，你觉得怎么样？”绿竹小心翼翼地用裹着冰的帕子覆上沈轻尘红肿的膝盖。

    “疼的很，”沈轻尘咬了咬牙，要不是绿竹和阿青把她搀回来，她都觉得自己一人都没法从地上站起来，更别说走这么远回到尚书局。看来是她对罚跪这事缺乏认识，还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此时看来，还不如被掌几下嘴，这恐怕明天都下不了地。“希望不要残废吧。”

    “别胡说了，疼是疼，我可没听见过谁因为被罚跪就成残废了呢。也就是……躺个几天罢了……”绿竹看看她的膝盖确实挺吓人的，“大不了这些日子我都干了。”

    “好啊，那就有劳你了。”沈轻尘忍着疼笑了笑，“又得干两个人的活儿，还得伺候我。”

    “你还笑呢……咱们这儿连药都没有，单靠这么等着它自己好也不知道要疼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不落下病根……要不我明天求陆公公去司药那边找点药……”

    “我觉得还是不要找陆公公，毕竟是因为个人的原因被主子责罚，不应牵连尚书局……我想想……”沈轻尘想了想，就这么硬忍也确实不是个办法，要不要找沈大人帮忙？这御前侍卫平时总会备些跌打损伤的药吧？

    “轻尘，”正这时窗外传来尚书局小太监阿青的声音，“司公公奉三殿下之命，带江太医来看你。”

    “啊？”沈轻尘和绿竹互相看了一眼，绿竹连忙用被子盖在她腿上，“啊——轻点，好疼！”这被子砸在膝盖上，这痛感简直直入灵魂。

    “沈姑娘，你没事吧？”司砚忍不住在窗外问了一句。

    “我，我没事……”沈轻尘咬牙，绿竹连忙向她道歉，她摆摆手，努力从痛感中挣扎出来，以便整理表情。“你，你请他们进来吧……”

    绿竹这才去开了门，让他们进来。

    “沈姑娘，你伤的很厉害吗？”司砚看她面色苍白，有点担心，其实沈轻尘只是刚才被疼的那一下子失了血色。

    “不，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只是腿疼而已。”沈轻尘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微笑说：“多谢司大人来看我，腿脚不便，就不行礼了。”

    “沈姑娘客气了，司砚也只是三殿下宫里奴才罢了，不敢当姑娘称一声大人。沈姑娘，这位江太医是三殿下的至交好友，虽然年轻但却是位圣手，三殿下命我请江太医来给姑娘瞧瞧。”

    “有劳江太医跑这一趟，轻尘只是在石子路上跪了两个时辰，目前也只是膝盖和小腿肿痛，并无其他病症。”沈轻尘倒很想让太医给看看，但可惜这是古代，虽然大承还不算是太封建，但是毕竟男女有别，这恐怕真不能掀起被子来让他给瞧瞧这膝盖。

    “姑娘没有觉得头晕、眩目或发热吧？”江太医站在那里打量了她一番，微微一笑。

    “没有。”

    “这情形司砚也跟我说过了，我说我跑这一趟也是白来，”江太医耸耸肩，“反正也不能看……”

    沈轻尘也无奈地点点头。

    除了这二人，剩下的人神色都有些尴尬。

    “其实这诊病疗伤之事本不应有那么多忌讳，”沈轻尘叹了口气，“不然倘若这女子胸前中了一剑，没有女医就只有等死吗？这外科就不能讲究这么多没用的，人命最要紧啊，这该止血止血、该上药上药，该手术手术——”她一抬头，发现几个人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但是这个江太医倒是一直在点头，似乎十分赞同。

    “呃，我的意思是，医者救死扶伤，都是有大德之人，不应以委琐之念来度医者所思所想，在给病人治病时，他眼里只是病的问题而已……”沈轻尘只好硬往回扳。

    “沈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啊，”江太医目光闪亮，“无论我给谁诊病，只是想知道病的根由，如何引发，如何医治，如何下药，根本就没空多想其他不相干的事……要不，沈姑娘，我给你瞧瞧腿上的伤？”

    “不行！”绿竹、阿青、司砚三人同时开口。

    沈轻尘都没来得及吱声。

    气氛一时凝固。

    “那算了。”江太医一摊手，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