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医，你不是带了一些药吗？”司砚忽然想到，“你交给绿竹姑娘，让她回头帮沈姑娘每日上药，想必会好的快一些。”

    “只能如此了。”江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堆瓶瓶罐罐，想了想，从中挑出一个小瓶，“沈姑娘，这个是消肿止痛最好的外用药，只需挑一指甲盖放入碗中，用清水化开，涂在红肿之处，轻轻按摩就好，一日三次。以我忖度，在石子路上跪两个时辰这种程度，只需三日便可完好如初。”

    “这么管用？”沈轻尘十分惊讶，她总觉得她这伤得十天半月的能好的差不多，就算不错了，“多谢江太医。”

    “不瞒你说，这药是管用，但也很金贵。一般人不能用。不过，既然三殿下大晚上一句话把我差来，想必姑娘不是一般人。”江太医嘿嘿一笑。

    “……”沈轻尘无语。这人情社会啊，用个好药也得走后门。

    “这三殿下——”江太医还想继续往下说。

    沈轻尘可不想再说这个，她望着桌上那些瓶瓶罐罐，“江太医，那其它的药呢？”

    “哦，这些药也都是治疗外伤的，有些是消肿的，有些是化瘀的，有些能止痛，有些能止血……”说着他就将那一小瓶放在一边，然后准备把其他收起来。

    “江太医，那能不能也给我留一点？”

    “我给你留下这瓶是最好的，其它的你就不必再用了。”江太医回答。

    “呃，我是说……万一，以后，我说不准……也会需要用的……就不用江太医再跑一趟了……”

    “呵，沈姑娘，你是不是算到自己还会得罪后宫主子？”江之屿越发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

    “……是啊，我这人……虽然知道要谨言慎行，但有时候管不住自己，不知道哪天就会被罚跪、被关大牢、被掌嘴、被赏一丈红……”

    “一丈红？是什么刑罚？怎么我没听说过？”江太医好奇地问。

    “哦，我随口胡说的。总之，有备无患，江太医就将那不要紧的、常见的外伤药送我一点点备用好吗？”沈轻尘期待地看着他。

    江太医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反正这些外伤药都是常用药，也没有毒性，“好吧。”他捡了几个小瓶放下，“我只说一遍你自己记清楚了——”

    “是。”

    江太医便将几个小瓶的内的药物名字、成分、对症情况和用法都说了一遍，沈轻尘都记在心中。

    离开尚书局后，司砚送江之屿回太医院。

    “三殿下和这位沈姑娘是怎么回事？”江太医按捺不住八卦之心。

    “江太医……”

    “你要不说，改日我去问问他。”

    “别，您可别了吧……沈姑娘……和三殿下也没怎么回事，她就是……是三殿下以前订亲的那位将军府的四小姐。”

    “啊，这样？有趣，”江之屿乐起来，“莫非是三殿下觉得过意不去？按说他不是这种人啊？这订亲，退亲的事，都不是他自己作主的事。”

    “反正……我说不清。但是沈姑娘人挺好的。”司砚便将沈轻尘的事跟他讲了讲。

    “嗯，”江之屿点点头，“我也觉得这姑娘人不错，而且特别有见识，我倒挺喜欢跟她聊天，我们应该能聊到一起，这些药理我跟她说一遍，她都能记住——难得这宫里还能遇见这么聪明又有头脑的小姑娘……我挺喜欢她的，你回去告诉三殿下，以后我会照顾这位沈姑娘的，让他放心吧！”他拍拍司砚的肩头。

    司砚心想，放心个鬼。

    江太医的药果然是很好，过了三五日，沈轻尘已经完全恢复了，一点看不出来，腿也不再疼，想必真是“不一般的药”。每次用药也很少，虽药瓶很小，但还剩下了一些，沈轻尘觉得这药在太医院也恐怕不是很容易能得到的，就好好的收了起来，万一呢？

    她想着要不要去太医院当面谢谢江太医，阿青和绿竹却都说她应该去当面谢谢三皇子——毕竟是三殿下开口才请来的江太医。

    沈轻尘虽然不想和三皇子有太多瓜葛，但是人家帮了自己，不去表示感谢似乎确实不妥。总不能沾了人家的好处自己还当做无事发生一样吧？

    她梳妆整齐，收拾妥当，先到了栖霞宫。

    “奴婢给丽贵人请安。”她行了礼，“那日多谢贵人出言相帮，轻尘不胜感激，特来感谢贵人。”

    “沈姑娘不必如此大礼，请起，”丽贵人微微一笑，“看来沈姑娘并无大碍。那就好。”

    “奴婢只是腿疼了几日，现在已经没事了。轻尘只是尚书局宫女，也没有什么谢礼可以奉献贵人，日后贵人如有用得着的地方，轻尘尽力而为。”

    “在这宫里，可不能随意许诺，这里坑可多着呢。”丽贵人看着她说。

    “贵人说的是，凡事奴婢会衡量的。以贵人这般聪慧，自然会安排适当的人做适当的事。”

    “沈姑娘可真是与众不同，此前在老祖宗那里，本宫就瞧出来了，只怕姑娘不是久居人下之人。日后说不定本宫真会有事拜托姑娘。”

    “贵人言重了，轻尘虽然有些想法是和宫人们不太一样，但左右不过还是宫婢，也无心进取，只想好好做一个尚书局女官，多读些书，多识些史罢了。”

    “你既然无心进取，那读那么多史书为的什么？”丽贵人不解地问。

    “……”这就不太好解释了，总不能说是想写论文被保研吧，“轻尘只是觉得，多知道些事，生活更充实更有意思，日子过得有趣些，心胸就会宽广，心情就会开朗，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哪里，这一生就不那么难熬。”

    “本宫倒头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丽贵人听得似懂非懂，倒觉得她是和一般宫女，甚至各府大家闺秀不同，“这样也好，这宫里风云变幻，今日不知明日会如何，一句话说出去，不知会起什么波澜……倒不如自己安生过自己的日子，读些书便会觉得快活，不搅入那一潭深水……”她微笑望着她，“但愿你能如你自己所愿吧。“

    “多谢贵人。“

    沈轻尘离开后，丽贵人的贴身侍女奉上茶来：“这位沈姑娘特地上门道谢，倒有些分寸。“

    “她很聪明，我只是觉得——“丽贵人思索片刻，“世事未必如她所愿，以她这头脑这性格，说不准……”

    “说不准怎样？”侍女好奇地问。

    丽贵人微微摇头没再说下去。即使她甘当人下之人，世事也未必容她苟且于尚书局小小天地。

    沈轻尘站在文华殿外台阶下，远远听到殿内传来古琴清音，琴音沉吟徘徊，似有难解之事。

    一阵微风拂起她的发丝，琴弦铮然而断，琴声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