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爬的人不算多，隔一段距离就可以看见前面的人，山路路灯隔着很大的距离，需靠旅客自己带灯具照明。

    当然这并不是难题，因为会有旅客带上“超级手电筒”，一打开，恍如白昼。

    多谢同行旅客的馈赠。

    木青安买了一个白色的旅行包，包里放着饼干，面包和饮用水，至于冲锋衣，她已经穿在身上，高山的气候会随着海拔变化而变化，越到达高处越冷。

    温度降低对两人的影响并不大，但大家都穿了保暖的衣物，特立独行反而更加显眼。

    其中有一段是由木板铺开的路，走起来吱呀作响，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风大，凌冽的寒风呼啸而来，图南背着白色旅行包，挡在风口处，把木青安护在怀中。

    木青安戴上冲锋衣的衣帽，几缕长发从帽底散出，帽檐盖过眉头，风吹得散落的发纷飞，在晦涩的灯光下，她像极了一位沉默寡言的侠客。

    妖身强悍，区区爬山，费不了多少力气，一路超过前面一个又一个旅客，最终花了一个多小时，到达了最佳观景台。

    两人随意找了个位置歇息，图南拿出包里的零食，木青安接过，草草吃下，当做给自己恢复体力。

    来得比预料的时间要早，木青安打开手机看了看，日出是在五点过半。

    木青安觉得有些困顿，做了二十几年的人类，她已经习惯了夜间休息，难得心血来潮，想来爬山观看日照三山，起了个大夜，一路攀爬，终于是能停下来休息，困意虽迟但到。

    她把手伸进旅行包里，以旅行包做遮掩，其实是从芥子空间里掏出两件毛毯。一条丢给了图南，一条盖在自己身上。

    图南刚把毛毯盖好，肩膀上就落下一个重量，木青安闭上眼，毛毯盖过脸颊：“日出快到的时候把我叫醒。”

    依靠着自己的人渐渐进入梦乡，图南不敢动弹，又无所事事，天边仍是浓浓夜色，仅有几颗闪烁的星高挂着。

    他目光转动，从天上的星到黑漆的山峰，再到发现身上盖的毛毯是小鱼和小鸟的可爱图案，最后还是落到身侧人眼下的红痕和闭目的长睫。

    微光里，她的睫毛投影下纤长浓密的阴影。

    直到天色渐明，逐渐可以看清三峰的轮廓，旅客人数也开始多了起来，陆陆续续有人到达了观景台。

    有些吵，图南挥动指尖，简单掐了一个法诀，在两人周围隔离出一个安静的空间，将旅客的声音隔绝在外。

    但亮起的天还是把木青安照醒，图南看她皱起眉，缓缓睁开了眼，眼瞳先是青色，然后慢慢转变成了青黑色，最终成为了黑色。

    转换的速度极快，像是呼吸之间就完成了变化，而不变的是她因为刚清醒，还有些迷茫的神情。

    “图南？”她视线落在交握的手上，轻声喊了声。

    但图南看出来了，她还没有完全清醒。

    “我在。”

    “太阳出来了吗？”

    “还没有，要继续睡吗？”

    木青安起身，用空手揉了揉额角，让自己清醒过来：“不用了。”

    抬头望向清晰起来的峰顶，“还有十分钟，日出要来了。”

    让图南松开手，木青安走在前面，选了观景台上人少的地方，站在栏杆边，静待日照三山。

    图南叠好两张毛毯，借着旅行包，将毛毯收进自己的芥子空间中，然后跟了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进，喧闹声大起来，风声不甘示弱，呼啸直吹。木青安早已摘下帽子，被红绳绑起的发像是受到风的优待，轻微向身后浮动，红绳也跟着飘动，若是仔细看，可以发现红绳绳脚上绣着“图”的古字。

    一瞬间，天地间的声音按下空键。

    旭日东升，天边的云染上金光，如同一位慷慨的画师，阳光撒下大片金色颜料，染得三峰白雪亮起耀眼光辉。

    日照三山。

    片刻之后，惊呼声，雀跃声响起，就连风声为了美景，也轻柔起来。

    木青安在看远处的金山，图南在看的是倒影里的金山。

    图南握上她的手，木青安感受到温热的触感，回望他。

    然后，他低声笑着：“龙君大人，下次我们一起再来看一次吧。”

    不知是日光柔和，还是风变得轻柔，她在光明之地，温柔注目：

    “好。”

    *

    经过一番努力，两人回到了酒店的房间里，面对柔软的床，木青安抗拒失败，略微在心里谴责一下自己，然后心安理得躺下。

    接着自然是睡到天昏地暗，图南实在看不下去，试图强制把她从被窝里拉起来。

    图南见她死抓着被子不放，隔着被子找到她的头，戳了一下：“日出看完了，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在喀恩县随便逛逛吗？”

    木青安目光迷离，两只眼皮睁开一下又没有志气的闭上，她把脸露出被窝，大脑没有清醒，有些不满嘟囔：“才不是随便逛逛，要去……嗯？……要去做什么？”

    见她自己说着说着又要睡过去，图南准备上前弄醒她，结果她突然又睁开眼睛，恍然大悟一般：“要给……小黑鱼……带茶叶。”

    话音刚落，她闭上眼又陷入梦乡。

    他可以把她摇醒。

    但是她熟睡的模样过于乖巧，平日里的龙君大人端庄威严，古老龙族的血脉压制让妖望而生却，好在自己与她相熟许久，早已经习惯了她周身的气势。

    但这不是重点，她已经睡了快一天了，该起来吃点东西。

    可是她看起来真的很困，大妖又不是靠进食维持灵力的。

    可是……

    可什么是，她说了要给自己拿茶叶，在梦里都还记得这种事，显而易见，说明她心里有他啊！

    睡，随便她睡，爱睡多久睡多久！

    木青安睡得并不安稳，被子凌乱卷起，青色的龙角浮现，身后龙尾也离了控制，解放出来。

    在龙尾出现前，她是侧身睡觉的，所以龙尾并没有影响到她睡眠。

    不过龙尾浮躁扭动着，纤长碧绿如玉的尾巴缠绕上图南一侧的腿，好似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龙尾一圈一圈绕住，渐渐往上，紧紧缠上他的腰。

    图南“被迫”按进了木青安的床上。

    犹豫不到一秒，图南掀起被子睡进去，和尾巴商讨只缠腿别缠腰，缠腰不适合睡觉。

    温柔的手掌摩挲尾上泛着凉意的龙鳞，顺着尾部往上，触摸到尾巴与后腰相接的地方，木青安无意识缩起腰来，细微的气声跟着溢出。

    龙尾尾部不满甩了他一尾巴。

    他停下作恶的手，张开手把身前的龙君整个塞进自己的怀里，确定她不会感到难受后，他一并闭目进入休眠。

    *

    “龙君大人可以不走吗？没有您，我感觉自己会活不下去的。”

    “好想为龙君大人诞下子嗣，延续龙君大人的血脉啊……”

    “让我怀上您的孩子吧，这样您就不会离开我了……”

    “嗯？为什么要这样说？当然是因为我很喜欢龙君大人啊。”

    巨大的尾部蜿蜒，随着呼吸起伏，明明是富有生命力的画面，在……身上却尽显异类冷血的恐怖。

    “我真的很喜欢龙君大人，喜欢得不行呢，所以，龙君大人可以喜欢一下我吗？”

    “不可以的话，只能为难龙君大人，‘暂住’在我的宫殿里了。”

    “喜欢，我啊，最喜欢的就是龙君大人了！”

    意识深沉，对方的话语模糊难懂，在最后的是另一道完全不同的声线。

    “看看我好吗……明明是我一直在你身边……”

    *

    “嘭——”

    “唔……？”

    被一脚踹下床的图南撑起身来，不解地看向已经坐起来的木青安，龙尾早在木青安要踹图南之前松开，所以她没有被带着一起摔下去。

    “龙君大人？”

    阳光透过窗帘，照亮室内的场面，木青安看清被她踹到地上的人是图南，道歉道：“抱歉，这次是我的错。”

    图南皮糙肉厚，摔一下没有什么损失，他倒是借着木青安给的杆，一路往上爬，还得寸进尺要求道：“龙君大人要去拿茶叶的话，带上我一起去。”

    木青安按着太阳穴，听到他的话，开口拒绝：“你先前说好的，只是来看日出。”

    “唔，好痛，我的骨头刚才受到了严重损伤！”图南借题发挥，捂住自己的腰，一副受到重伤的样子。

    “既然受伤了，就更应该留下来好好休息。”木青安不吃他这套，不动声色反驳。

    图南瞬间回血，精神十足站起，还伸手去捞她因为过长而沿着床边下垂的尾巴：“这点伤，还不至于影响到我。”

    木青安回过神来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拿茶叶？”

    图南笑嘻嘻把头从尾巴旁冒出：“龙君大人说了梦话，话里还说这茶是为我而拿的。”

    木青安张了张嘴，发现无法反驳，又合上，阳光从指缝间穿过，她问了句现在的时间。

    “已经过去了一天？”

    图南委屈：“我叫了你好久，你一直不起，一觉起来还被你踹下床，还有谁能比我惨！”

    明知道他多半是装的，但他说的也是事实，木青安心虚，理不直气不壮地同意了他同行的要求。

    图南前去收拾行李，欢快的背影没有丝毫刚才委屈的影子。木青安低下头，决定先处理尾巴出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