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庄怨灵无数，一到晚间，这程庄鸡犬不宁。

    那些程庄的人，显然没有得到安葬。

    没有任何一位神明，接收到留玉的许愿。

    不知道多少年后，无人问津的程庄终于等来了他的第一个客人。

    那是一个人间四月天，仙人乘风而来，落到地上的瞬间，只是一个抬手，清风袭来，无数怨灵朝着那座通天塔飞去，最终淹没在了那座水帘之中。

    程庄之中再也没有了人，所以没有人看见

    那位传言中的凤凰仙主把他所有的关于凤凰的记忆注入到了那座水帘之中

    没人知道为什么。

    平息了程庄的混乱，从此以后，凤凰仙主从这世间消失了。

    而那位凤凰，早已经没有了消息。

    程庄，幻梦，无果，凤凰，凤凰仙主，前程往事遥遥无期，这程庄渐渐的被人淡忘。

    好久之后，这世间再也没有人知道在很远的地方，有一座极高极高的绚丽的通天塔，那塔里安葬着无数的灵魂。

    还有一抹，属于凤凰仙主的，虚幻的，飘渺的，记忆

    守着这座塔的，是一位摆渡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渡人因果，摆渡人也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叫凤凰的人，等凤凰送他入轮回。

    秋霁挣扎着醒了过来，睁眼的瞬间，一眼望见属于凤凰仙主额间的那枚凤凰神印，不知为何，秋霁心中有强烈的情绪，无法宣之于口，说不出，道不明。

    为何会这般呢？

    胸口闷闷的，重重的，一团魂散不去的阴云像一座大山，不顾一切的砸在了人的心口，冰冷的河水似乎化为银针，扎得秋霁浑身都疼。

    秋霁醒了过来，不自觉地搂紧了面前的那个人，封玄冥带着秋霁游向了岸边。

    碧波之中，两抹似乎虚幻的影子向着岸边游去。

    秋霁觉得这时候的脑子不是自己的了，在他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一把推开封玄冥，像是疯了一般，不顾一切的朝着水帘边上那艘小船扑了过去。

    眼见着来不及了，那艘小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最后化成江上的一阵微风，消失在了这里，水帘塌了，那些怨灵早就被无果渡入轮回。

    无果进入轮回了。

    可是秋霁就是想问一句：“凤凰是谁。”

    “你为什么，要叫我凤凰。”

    扑了个空，秋霁扎进了冰冷的水里，所以他到底在做什么啊，他为什么要询问凤凰的事情，失去了封玄冥的法力保护，秋霁猛地呛了口水，却被一双臂膀猛地一扯，似乎没力气挣扎了

    不太清醒的听到了封玄冥的声音：“乱跑什么。”不像是责怪。

    此时夜间，秋霁觉得浑身都冷透了。

    这时候，程庄才真正的成为了一座孤城，先前出现过的那些客栈纷纷淹没在一片黑灯瞎火里。回到岸上的秋霁一脸的愧疚，所以自己刚才推开封玄冥是想干什么？

    也没觉得丢脸，就是觉得难堪。

    偷偷瞄了一眼封玄冥，只见封玄冥一言不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说实话，封玄冥不笑的时候是能唬得住人的，包括秋霁，已经怂了，。

    但封玄冥还是贴心的用法力弄干了秋霁的衣裳，眼见着这城里没有一个活人，想找到一家像样的落脚点，基本不可能了。

    心里还是愧疚，秋霁鼓起勇气：“对不起。”

    “仙主大人，对不起。”

    “我方才不应该推开你。”

    “还有我不应该趁着啊不是，不是趁着，我不应该在你和神武将打起来的时候偷跑不是不是，我没有偷跑”说着说着没有了声音，似乎心里没了底。

    此时，天边月光漏下，像是一张发着光的水帘，倾洒而下，安静的岸边只有一盏灯。

    秋霁坐在岸边的石板上，身上的水渍早已被封玄冥弄干了，封玄冥半跪在秋霁身前，半是无奈半是纵容的揉揉秋霁的脑袋。

    “没事。”

    “说什么对不起。”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在秋霁的眼里，这时候的凤凰仙主眉目前所未有的温柔。

    仿佛看见那抹笑，一切郁结于心的难过都被一阵清风吹散，看着封玄冥站起来，往远处走去，那条路上，秋霁跳起来，小跑着跟了上去。

    “仙主大人。”

    月光树影，河风山岗就在一座杳无人烟的荒城中，记忆惊鸿过影，掠过山岗，拂过绿水，淡淡的，仿佛也没有那么值得被追忆。秋霁追在封玄冥后头，那凤凰仙主时不时回过头，笑着看向那活泼的小妖。

    “凤凰是谁？”

    “是一位神？”

    “您和他很熟吗？”

    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但是封玄冥还是假装思考了一瞬，片刻后：“很熟。”

    出了程庄后，秋霁终于松了口气，他之前担心封玄冥还是会坚持他先前一贯道作风，什么画阵太过于无聊这一次，两人也的的确确是借助了个传送阵，要不了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程庄之外的地方。

    不知不觉，人间到了冬季。

    人间的一年就是这样的一倏忽的光影，眨眨眼睛，也就过去了。

    秋霁坐在小舟上，拢了拢封玄冥给他的大氅，他嗔怪的看了一眼封玄冥，也不知道这人对船这种东西有什么执念，明明可以一个传送阵直接抵达目的地，仙主大人偏偏还要行一段船

    天边落下了几颗白雪，冬日了。

    看向岸边时，秋霁才终于明白了封玄冥为什么一定要行一段船了，因为这条河，包括岸边，都太太太过于好看了。也许是马上到了人间新年的缘故，河中倒影的都是明明暗暗的灯火，岸边也同样灯火辉煌。

    这一趟，倒也不亏。

    不亏，还赚了。

    “仙主大人。”见封玄冥闭眼假寐，秋霁坏心眼的有意打扰：“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闻言，封玄冥睁开眼睛，长腿伸开，放松下来：“曲烬河。”

    曲烬河？好美的名字。

    “为什么叫曲烬河？”虽然是一个无聊的问题，但是秋霁还是忍不住要问。

    换做以前，秋霁在落天长老面前只要一刨根问底，必然会被落天长老气急败坏的用神杖敲手掌。但是凤凰仙主不会打我吧？

    当然不会，封玄冥会很耐心的去解释。

    “因为这条河上有一个传说。”

    传言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地方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但是这里依山，傍水，土地平旷，景色优美，应该是一片美丽的居住地。

    过了好久，这片土地被天界的一位上神发现，那上神在这里圈出了一块土地，落下神火，烧了一片木林，露出平坦的土地。

    据说，那神火燃烧的时候，天边灿烂的夺目。那神火当然不会烧死这些树木，相反的是，上神落下的神火，有助于生灵的修炼。神火灼烧的那日，这里传来悠扬的笛音，经久不息。久而久之，这里建起了房屋，出现了人，人类聚居，繁衍不息。

    那位仙给这里取了名字，叫锦都。

    这条河，人们根据传说，呼唤这条河为“曲烬河”。

    好不容易靠了岸，秋霁率先跳到了岸上，本打算在岸边等封玄冥，却不想，一抬头就望见了一个人。

    那人好像等了好久，一直站在河岸边的一棵枯柳下面，走走停停，走走停停。

    “兰因？”秋霁试着喊了一声。

    枯柳下那人猛地抬头，眼前一亮，闪到秋霁的面前，却在看到封玄冥的时候忍不住一顿，而后，脸色不那么平静的看着封玄冥：“他怎么回事？”

    秋霁：“？？？”怎么了。

    “为什么我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兰因觉得，这次回来的这个封玄冥和上次见面时的那个封玄冥不像是一个人？？？

    “哪里不一样了？”秋霁更是一头雾水，忍不住多看了封玄冥几眼，只见封玄冥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那人似乎微微挑了挑眉，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封玄冥沉沉的声音响在身边。

    秋霁立马答道：“没事。”

    一把把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兰因推开了，意思摆明了，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别说了。

    兰因：“”

    锦都是个好看的地方，这时候接近新年，张灯结彩，浓浓的酒香萦绕了一座城，家家户户都笼罩在喜庆的氛围里。

    封玄冥在人间有一处住所，那是一座无比豪华的阁楼，叫做明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