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摊着一个男人的画卷，眉目俊朗，脸上带着几分混不吝的笑意，一身黑衣穿在身上，像个江湖剑客，然而他怀里并没有那样的一柄剑或者一把刀。

    这人就是我从一众美男中选出来的夫君？

    我真有眼光！我扒拉着陶姑娘的衣袖问她婚期在哪天。

    陶姑娘摸摸手里的罐子，淡淡道：后天。

    我被这个如此之近的日期惊到，挥一挥衣袖，先去听书。

    01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万剑宗的少主挥手使出一招万剑齐发，顿时无数剑光朝着那魔头断水流而去，任那魔头再有什么天大的本领，也躲不过这如暴雨般的剑锋，万箭穿身，血尽而亡呐！”

    说书人拍下惊堂木，啜饮了口茶水。

    茶馆老板见状赶紧一招呼，机灵的小二抱着一个大棋盘摆上桌。那棋盘由楚河汉界分两半，两侧却非寻常的棋格，而是四个大字，一侧为“真死”，另一侧为“假死”。

    “下注啦，下注啦！一个铜板起下，老规矩，一月为期！”

    我赶紧掏掏荷包，摸出一块碎银，刚要随着热闹下上一注，手腕却被一只手按住。

    “又跑来听书？”

    来人剑眉星目，一身白衣更显出尘，一看就备受女子喜欢。

    当然，我除外，因为这是我哥哥，亲哥。

    我面露痛色，我哥赶紧把手放开，改成抓住我的衣袖。

    我讨饶一笑，“哥啊，你看这茶楼这么多人都在看你呢，万一让谁家女儿误会了，岂不是误了一桩好姻缘！”

    我哥忍无可忍，“苏叶，你可还记得，后日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了！”

    记得，怎会不记得，我撇撇嘴。

    我时常记不清事，神思恍惚时连家门口也找不到，我哥说这是我打娘胎里带下来的毛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成亲这事记得如此清楚。成亲这种小事难道比家门在哪儿还要重要吗？我心虚地摸摸鼻头，或许是我那未婚夫君实在是过于俊俏了些，使得我色欲熏心，见之不忘。

    我哥弹指敲敲我的脑门，“醒神了！回家。”

    “打人不打头啊哥，说不定我这脑袋就是你打坏的！”

    我偷偷摸摸抓碎银子丢到“假死”那边，急急忙忙记下我的名字，然后跟上我哥的步子，没看到他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

    回到家中，小桃正瞪着她那溜圆的猫儿眼怒视着我。

    我心虚地往我哥身后一躲，坏了。

    我哥一把把我拎到身前，我连忙跟小桃道歉。

    “我错了，我不该趁着小桃去给我拿点心的时候偷偷溜出家门。”

    小桃闻言一怔，眼眶慢慢红了。

    天爷！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因为我哭了啊，这可真是莫大的罪过！

    我手忙脚乱地扯出张帕子给小桃擦擦，嘴里还在不着四六地哄着。

    “不哭啊不哭，我们小桃这么好看的眼睛要是哭坏了我不得心疼坏了！都是我的错，出嫁前我都不会出家门半步了，什么都听小桃的好不好？”

    我哥丢下一句摆饭就转身离开了。

    生气，这般水灵的少女在你面前梨花带雨，怎的没点反应！什么苏寒枫，我看就是根大木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娶到个嫂嫂！愁死个人！

    小桃似乎是被我哄住了，拿自己的帕子擦干净脸，声音还带着些哭腔。

    “小姐说话算话。”

    “本小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晚间我躺上床榻，有些睡不着，拉着小桃给她讲大魔头断水流的故事。

    小桃吹灭蜡烛，悄悄揉揉眼睛，“天色晚了，小姐早些歇息吧，明日且还有的忙。”

    啊，明日，想想就头大啊。我两眼一闭，昏睡过去。

    窗外树影轻轻晃动。

    苏寒枫的院中灯还燃着，白衣男子自斟自饮，他又取出一个酒杯倒满，随手朝着虚空处一丢。

    一阵微风飘过，一个黑衣男子忽然出现，酒杯稳稳落在他手上，半滴也没撒出来。

    “她睡下了？”

    黑衣男子沉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今日气色倒是看着尚可，陶大夫说……”

    “我想好了。”黑衣男子突然出声，原本清澈凌冽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她想要的，我都会给她。”

    02

    “我是谁？”

    “小桃！”

    “你的名字是？”

    “苏叶！”

    “苏寒枫是？”

    “我哥！”

    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小桃一如既往地一边给我梳头一边提问。早上起得有些早，我歪歪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打着盹。

    一大群夫人围在我身边，一个个身着华服，喜气洋洋的，涂着殷红口脂的嘴里不停地吐出些吉祥话。

    “你要嫁的人叫？”

    “李逢青！”

    我一激灵坐直了些，镜子里的人明眸善睐，有些苍白的脸上浅浅涂上一层胭脂，嘴唇红润得像是吃了一碗辣椒。陌生又熟悉，熟悉又陌生。

    我有些怔忡，抬起手想摸摸镜中那人的眉眼，却被手腕上叮呤咣啷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指宽的金镯子上雕刻着复杂又华丽的花纹，还坠着几个镂空的花球。

    买这东西的人的品味真的是……太对我胃口了！跟我那总穿一身白衣的哥哥相反，我就喜欢鲜艳又活泼的。

    门外遥遥传来喧闹声。我哥推门进来，少见的穿了一身青色，在一片红彤彤中出奇的醒目。

    他从喜婆那接过四角坠着流苏的红色锦帕，轻柔地盖在我的头上，遮住了满头珠翠。

    眼前的世界顿时变成了更加纯粹的艳红。我突然有些紧张，垂着眼看着地上。

    那抹青色再次闪现，我哥的手把住我的膝弯，稳稳地把我背在背上。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奏乐声道贺声交织混杂，我紧紧搂住我哥的脖子。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