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儿坐着阖眼小歇，只是一会，火光漫天的场景又悄无声息地入了她的梦。

    窜得老高的火光刺痛她的眼，哭喊声、惨叫声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一个男孩边哭边跑着要找娘亲，他身后一名穿着盔甲的男子挥刀向他砍去。

    “阿弟！”

    徐冬儿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她焦急地环顾四周，这里没有血河，也没有阿弟倒下的身影。

    她又做恶梦了，眼中的悲痛还没有完全消散。

    一定是阿弟在提醒她，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不可以偷懒。

    她离开灵县太过忽然，风夜楼若有了新的消息，她人已不在灵县，只能错过，她得早日到达京城。

    ——

    县衙库房，徐冬儿正在浏览鬼新娘杀人案的验尸单，刑仵作在一旁坐着，垂着眸看向地上，一言不发。

    看过那些验尸单后，徐冬儿抬眸，“刑仵作，敢问这几宗新娘被害案里，凶手使用的可是同一把凶器？”

    刑仵作保持着垂眸的状态，只动了动唇，“只能说弯口刀最适合剥皮，至于是不是同把弯口刀，无从判断。”

    这也是徐冬儿之前的担心，只凭一个鬼新娘的传说，樊文玉顶着的李氏的脸，还有那把带着血腥味的弯口刀，并不能将胡荣定死为这几宗案件的凶手，他们得拿到关键的证据，徐冬儿找到了陆宸。

    徐冬儿的提议并没有让陆宸感到惊讶，他语气平和地道，“你想现在就告知胡荣我们已经找到了樊文玉的消息？”

    “几天后告知他当然是最好的时机，不过我们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樊文玉的精神状态不太对，不能为我们提供有价值的消息，到头来胡荣所说的真相也无法考证，不如趁其不备时审问，这个时候他没有更多的时间编故事，易露出破绽，我们再从这些破绽中找到新的线索，从而找到真相。”

    陆宸在考虑徐冬儿建议的可行性，徐冬儿说得没错，几天后胡荣可能会因为担心樊文玉而承认罪行，至于是真相与否，只是他自己说，这次与以往办官员的情况有所不同，若是处理不好，这些年的隐忍算是大打折扣，他同意了徐冬儿的建议。

    徐冬儿在牢狱看到了胡荣，他坐在角落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到有人靠近，胡荣起身，双手抓着铁槛栏，急切地道，“放我出去，我要见县令大人，我的马车没有碰到那个人，是他故意撞到我的，我是被冤枉的，我要申冤！”

    徐冬儿负着手，一本正经地道，“肖大人病了，现在你的案子由我们负责，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不过即便你是被冤枉的，你现在也出不去，因为我们找到了被你囚禁的樊家大小姐樊文玉。”

    胡荣瞪大了眼睛，嘴也张得老大，“你说你们找到了谁？”

    “樊家大小姐樊文玉。”徐冬儿放慢了语速。

    胡荣从震惊中清醒，“不可能，樊小姐前年就已经死了，县城里的人都知道。”

    “世间也不乏假死的现象，当时樊小姐可能只是假死，却被她的家人误以为她真的死了，将她入棺下葬，后来你将她从棺材里偷出，然后藏了起来，为了不让人知道她还活着，你先后杀了马氏、高氏、王氏、姚氏和李氏，剥了她们的脸皮，给她换上，为了不被人怀疑，你还故意制造出鬼新娘杀人的传闻，让大家误以为她们的死是鬼怪作祟。

    你做这么多，只是因为你爱慕樊文玉，为了能跟她在一起长相厮守，你可以杀更多的人。”

    徐冬儿的话激怒了胡荣，他紧握着铁槛杆的手指泛白，“不许你亵读了樊小姐，我跟樊小姐之间是清白了，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他的反应让徐冬儿很满意，她激怒他，就是为了这样的效果。

    “难道不是吗？你敢说你对樊文玉没有非份之想？”

    胡荣哑然，眼神由愤怒变成了自卑，他的目光变得复杂，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默。

    徐冬儿看不得胡荣又缩回去，“你说你跟樊文玉之间是清白的，那是最好，这样她回夫家也不会受到刁难。”

    胡荣再次变得激动，“你们不可以把她交给吴辰逸！”

    徐冬儿不慌不忙地道，“樊文玉是吴辰逸的娘子，她还未死，自然是要送回夫家，听说他们夫妻很恩爱，若是吴辰逸知道她还活着，他一定会欢喜，毕竟他这么多年未再娶，不就是因为心底还有樊文玉。 ”

    “我啐！”胡荣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液，“他不配，你们不能把樊小姐交到他手上，他就是一个人渣，他不会好好地对樊小姐的。”

    樊文玉与吴辰逸之间的恩爱是假象？这一点倒可以深挖。

    徐冬儿的语气一变，“不对，我们找到樊文玉的时候，她试图对官爷行凶，我们看过了她手执的凶器，与前年到去年发生的五宗新嫁娘被杀案里所用的凶器一致，她的嫌疑最大，还有牛贵的死，跟她应该也有关系，连杀数人，可谓是罪大恶极，像这样的杀人犯，不用等到秋后，只等她醒来，就可以马上将她行刑。”

    胡荣双手紧紧地抓住铁槛杆，愤怒让他的双眼变得通红，“樊小姐没有杀人，人都是我杀的！她们都是我杀的！跟樊小姐没有关系！”

    “不对，我刚才少算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另两宗新嫁娘被杀案，她们也是你杀的吧？”徐冬儿试探道。

    胡荣怔了下，而后很肯定地道，“我没有杀她们。”

    “她们被杀时，也是被剥了脸皮，掏了心，杀人的手法跟你之前的一样，你既然承认了以前的五宗，为何不肯承认这两宗？”

    “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她们不是我杀的。”

    胡荣的眼神没有躲闪，他没有说谎，这与她验尸的结果相符，徐冬儿知道接下来她得给胡荣颗定心丸，“你说说整个过程吧，若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们可以考虑不把樊文玉交给吴辰逸，而是交给她的家人。”

    胡荣的表情明显缓和下来，他跟徐冬儿讲述了樊文玉死而复活的经过，还有他杀人的过程。

    背景就像玉捕头之前告诉她的一样，胡荣在少年时就已经对樊文玉产生了爱慕之心，不过不是在樊文玉帮他葬母之后，而是更早，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樊文玉，于是将这份爱慕藏在了心底，樊文玉嫁人后，他们之间更没交集。

    前年三月的一天，樊文玉忽然找到了他，想要他帮忙，对于胡荣而言，樊文玉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无论她让他做什么，他都在所不辞。

    樊文玉说她生病了，要休养一段时间，她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她会服下药物让自己假死，药物的时效是四十八个时辰，她会说服家人在她死后马上下葬，胡荣要在药物失效之前，把她从棺材里救出来，胡荣一一照做。

    他把樊文玉从棺材救出之后，就一直藏在胡荣事先准备好的宅子里，当初为了能够照顾樊文玉，胡荣从家中的地窖挖了条地道，直通到宅子的院子里。

    樊文玉之前并没有告诉他，她生的是什么病，在那处宅子藏身没多久，胡荣发现樊文玉的脸发生了溃烂，而且一天比一天严重，他给吓坏了，想要去请大夫，樊文玉阻止了她。

    这个时候，樊文玉才告诉他真相，说她得了一种怪病，脸会一天天地溃烂，直到面目全非，这种病无人能治，她不想吴辰逸看到她毁容的样子，破坏她在他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所以才要假死。

    胡荣的命是樊文玉救的，胡荣不能坐视不管，就算卖身为奴，他也要帮樊文玉治好她的脸。他无意得到了一个奇方能够治好樊文玉的脸，那就是换脸术，只要将一张活人的脸皮换到另一个人的脸上，不用多久就能融合。

    为了樊文玉，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给，更何况是其他人的命。

    他开始物色人选，模样标致的女子不少，不过很少有落单的，就在他一愁莫展的时候，他碰到了卢氏。

    他知道卢氏是于家的新嫁娘，他们成亲的那天，于家就是在他那买的猪肉。

    按卢县的风俗，新嫁娘在新婚后的第三天后要回门，那天正好是卢氏嫁到于家的第三天，他瞧见卢氏只是一个人，机会难得，他便悄悄地跟在了她后头。

    卢氏进了芦苇地，他看四周无人，就跟着进去，想要对她下手，不料被卢氏发觉，卢氏就要大声喊叫，他情急之下，就一刀捅在了她的胸口上。

    趁着卢氏还未死透，他将她的脸皮剥下，怕官府从卢氏胸口的伤口找到线索，他就干脆把她的心直接挖出来，走出了老远之后，他将那颗心丢在了荒野。

    他将卢氏的脸皮带回家后，给樊文玉换了脸，因为是第一次，换脸的效果不是很好，他便又生了要第二张脸皮的念头，高氏就成了第二个受害者，然后就有了第三个、第四个和第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