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心情的徐冬儿向夜无双告辞，与他分开后，她去了法成寺供奉长生牌的地藏殿。

    十年过去了，地藏殿的长生牌多了不少，她找了很久，才找到她当年立的那块无字长生牌。

    她不信鬼怪，也不信神灵，不过此刻她却希望佛主能够保佑她，早点找到蒋亮，那个当年不知所踪的门客。

    番子向陆宸禀报了徐冬儿的去向。

    陆宸现在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就是徐冬儿上京是为了寻人，不是别人派来的探子，这件事让他多少有些宽慰。

    他也知道徐冬儿去药铺买药的事，大夫说那些都是些补药，陆宸不信。

    客栈那些被下药的乔装士兵，石洞里被她忽袭的贼婆，无一不说明徐冬儿不是个善类，她的那些药怕不是用来补身的，他不动声色，只是想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回到缉查司的徐冬儿，趁着厨房无人的时候，煎起了补药，几个时辰后，番子偷偷地将她倒掉的药渣收好，出了门。

    半个时辰过去，番子来到了陆宸的面前，同时摆在陆宸眼前的，就是已经被大夫检查过的药渣。

    “大夫看过了，这些药渣与徐姑娘当初在药铺里拿的药一样，都是妇人用来补身子用的药。”

    这次不等陆宸说，唐耀也有了自己的看法，“既是寻常的补药，她为何连去了几家，在一家买齐不就好了嘛，怎么想都让人怀疑。”

    陆宸觉得徐冬儿兴许就是这样的想法，徐冬儿不是矫情的人，她会做多余的事，应该是另有目的，现在陆宸也懒得去深究，目前让他感到棘手的是姚一山的事情，他看着案几上的那本藏书目录簿，蹙起了眉。

    唐耀见陆宸没有追问下去，奇了怪，看他的目光盯着藏书目录簿，也犯了愁，“现在我们只知道姚一山潜伏在应山书院，是为了偷藏书，但具体又不知道他要偷的是哪本藏书，更可恶的是，除了知道凶器是抓钩外，我们对凶手一无所知。”

    “当天各王的护卫都查过了吗？”

    “都查了，没打听到他们对魁星阁有兴趣，那里是先帝的禁地，先帝虽不在了，不是还有太后吗？太后和先帝伉俪情深，太后念旧，就算先帝人都已经不在了，她也不许人坏了先帝曾定下的规矩，各王都精着呢，没人敢挑畔太后，除非都不想活了。”

    太后当政，只有傻子才会当出头鸟，北堂洛当日说替他找回面子的话，陆宸也只是听听。

    把各王的护卫排除在外，就只有工部和扬道府的人。

    应山书院正是由工部进行建造，而扬道府的人，虽都号称是道士，不过物以类聚，阿加那都不是正经的道士，他底下的那些人又怎么可能都根正苗红。

    “彻查工部和扬道府的人。”陆宸沉声道。

    唐耀挺直了背，“督主是怀疑有内鬼？”

    “我们只知道姚一山到魁星阁是为了找东西，他要找的东西不是在明处，而是在暗处呢？应山书院包括魁星阁都是由工部负责建造，对于内部的结构他们再清楚不过。

    而扬道府，根本就是一个良莠混杂的地方，难保没有道上的人混进来，那些人的路数广，也有可能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唐耀感到他们之前的调查被局限了，“属下怎么就没有想到，江湖上的贼人鼻子灵得很，他们玩抓钩，也是玩得溜，可能就是两拔贼人都闻到了味，没想到撞到了一块，就发生了打斗，姚一山的运气不好，挨了那么一下子，还被人追得慌不择路，逃到了歧王闲置的宅子，由于得不到及时地救治，就这么丧了命。”

    这个假设陆宸觉得还差点意思，他想到了徐冬儿。

    他感觉得到徐冬儿对这宗案子不上心，完全没有发挥出她在灵县和卢县时的水平。

    她以为抱上了景小王爷的大腿，就可以躺平了？他得敲打敲打她，别以为他陆宸的大腿是随便抱的。

    徐冬儿正在照着铜镜，仔细地端详自己那张其貌不扬的脸。

    还好喝了那碗补药，才没让这张脸起了变化，只是这个法子还能维持多久，她的心里没有底，她得趁自己的脸恢复原样之前，找到蒋亮。

    房门轻敲，门外传来了番子的声音，“督主有事找姑娘。”

    徐冬儿的心一沉，细思自己在买药时是否露出了马脚，她仔细地回忆了每个细节，找不出破绽这才放了心。

    她知道陆宸多疑，若她只去一个药铺买药，他一定会认为她应该不只单纯地是去买补药，为了满足他的多疑，她就多跑几家，不管陆宸再怎么查，也只查出她买的就是妇人常用的补药，只要她的脸没变样，任谁都不会怀疑。

    徐冬儿跟着番子去见陆宸。

    “徐姑娘最近很忙？”

    陆宸明知道她的行踪，为何还这么问？徐冬儿一时猜不透，也懒得猜，“督主，有事？”

    连语气都那么敷衍，果然是人在心不在。

    “你既然身在我们缉查司，就得有身为缉查司人的样。”陆宸闲闲地道。

    原来是来敲打她，陆宸不像是那么闲的人，莫非是有了什么变故。

    徐冬儿装作不懂地道，“民女不知督主的意思，还请督主明示。”

    跟他装聋作哑，他也没必要客气了，“缉查司一向不与皇亲和朝中大臣走得近，徐姑娘要知道避嫌。”

    原来是因为夜无双的事，陆宸应该是看出她的企图，故意警告她。

    夜无双有夜无双的好，不过她要的东西还得从陆宸那里得到，所以陆宸的这条大腿她还得抱。

    徐冬儿垂下了眸，“民女记住了。”

    这个态度甚好，敲打完徐冬儿，陆宸进入了正题，“姚一山被伤，会是什么人干的？”

    在陆宸面前还是做有用之人好，徐冬儿开口道，“姚一山能在应山书院两年，不被人怀疑，得益于他的谨慎，他身上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从这点来看，他的武力应是可以自保，他是被凶器正面所伤，而且刺破了胃，这个力度除非是近距离造成的。”

    “他是被熟人所伤？”

    “也可以说是认识之人。”徐冬儿保留地说道。

    唐耀听着就有点气不顺，督主没让他立刻去查，他原以为督主还有待思考，没想到是在等徐冬儿的意见，他有心跟她争个高低。

    “徐姑娘怎么就笃定姚一山认识凶手？或者是夜里太黑，姚一山一时失察，遭人暗算也说不定。”

    “这也不是不可能。”徐冬儿没有反驳他。

    听徐冬儿的语气，并没有信服他的推测，唐耀更是不服气，才要再出声，陆宸的声音响起，“你也且猜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唐耀觉得督主的这个问题问得有水平，他也想知道徐冬儿的答案，他侧耳倾听，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应该是江湖人。”

    若不是督主与他说的时候，徐冬儿不在屋，要不唐耀都以为徐冬儿是偷听到的，就算心里再不服气，他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

    陆宸不认为夜无双能帮上忙，这应该是徐冬儿自己找到的线索“怎么看出来的？”

    “抓钩。”

    “这个你也能看出来？你不是没见过凶器吗？”唐耀有些意外。

    “会用抓钩攀墙的，除了习武之人，就是专以偷盗为生之人，能一块夜行的，一般就是同道之人，不仅凶手是，姚一山应该也是。”

    “就是说姚一山先生的身份有可能是假冒的。”唐耀琢磨道。

    徐冬儿垂眸只看自己的脚，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其他的就任唐耀自己费脑吧。

    关于凶手是姚一山同伙的说法，陆宸觉得还是靠谱，他让唐耀进行对工部和扬道府的彻查。

    缉查司与扬道府不对付，唐耀提醒下属在调查时要小心，别被扬道府的人抓住了把柄。

    番子们行事一向小心，不过跟踪时还是被扬道府的人发现了，消息传到了太后的耳中。

    对于这次行动的闪失，唐耀很是自责，“以前扬道府的人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也不知怎的，这次学精了，我们的人不仅被他们发现，还告到了太后那里，真是可恶。”

    陆宸也没想到，不过意外已经发生，他总要去面对。

    以他对太后的了解，很快就会有人来传旨。

    他瞥了眼身着下人服的徐冬儿，对唐耀道，“给她备件番子的衣服。”

    唐耀一怔，这是进一步认可徐冬儿的节奏，不过若是马上要去面对太后，多个带脑的人也没什么不好，这次他没有提出异议，乖乖地去准备。

    徐冬儿不知道陆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场的气氛不对，她也不必多问，照办就是。

    换了身衣服，太后的口谕也到了，徐冬儿这才明白，原来陆宸是让她随行，面见太后。

    想到要见到这个国家最有权力的女人，徐冬儿的内心一阵兴奋。

    进宫的路上，唐耀一直在教她一些简单的规矩，徐冬儿默默地记在心里。

    第一次入皇宫，她未免有些紧张，一直微垂着脑袋，跟在陆宸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