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正大师听闻了陆宸的命令，匆匆赶来，来到唐耀面前，颤着声音道，“官爷，不可啊！千佛阁在我寒昭寺已有近百年的历史，里面的浮雕和壁画都是历代的名匠和和名师所制所绘，阁里所用之物都是清清白白的，怎么可能会有邪物？会不会是官爷你弄错了？”

    唐耀的手指指向了一旁的徐冬儿，闲闲地道，“你问她吧，是她说的。”

    悟正大师颇为意外，“这样的话可是姑娘你说出来的？”

    唐耀翻了翻白眼，这个世道连出家人都看脸说话，这下打脸了吧。

    “没错。”徐冬儿大方地承认。

    “姑娘为何会口出此言？”悟正大师大为不解，“我们寺里的僧人经常出入千佛阁，阁里若有邪物，僧人们怎么会都还好好的？”

    徐冬儿垂眸，若是她拿不出证据，别说在陆宸那里讨不了好，就连悟正大师这一关她都过不了。

    她记得悟正大师说过，张问天晨起就进入千佛阁，直到天色变黑才出来，中途不吃不喝，这并非正常人的反应，若说是因兴趣所致，倒也有可能，不过那不是一日两日，而是二十一天，长期下来，他的身体是如何支撑下来的。

    冷静下来的徐冬儿，觅到了一丝线索。

    她刚才呆在千佛阁的时候，正是面朝壁画，她朝东墙的壁画走去，悟正大师想要阻止，被唐耀拦住了。

    东墙的壁画绘的是众仙听经图，画面线条清晰，用色大胆浓郁，栩栩如生，就像此图是刚绘过不久。

    徐冬儿看向悟正大师，“敢问悟正大师，此画是何时所绘？”

    悟正大师原以为徐冬儿要毁了壁画，原来是他误会了，他回答道，“此画是十年前蒋大千大师耗时一年完成的。”

    徐冬儿听说过蒋大千，为人离经叛道，不喜受束缚，而他的画也如他的人，题材大胆，用色浓郁，虽不为正统画派所接受，不过不影响他的画作被达官贵人收藏。

    十五年前，他因为一幅牡丹图的用色达不到他的要求，一怒之下封笔，自此隐退，没想到十年后他会出山为寒昭寺绘制壁画。

    十年的壁画若是被密封保存，色彩还这么鲜艳，还说得过去，可事实并非如此，千佛阁的大门可是每天都开，而且不止一次，是什么让这些色彩依旧如新？

    那支绒花从徐冬儿的脑海中闪过，“据说蒋大师在作画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我看千佛阁的壁画要用到不少颜料，这些颜料可都是蒋大师事先准备？”

    悟正大师点了点头，“蒋大师在作画的时候，的确不喜人打扰，所以他需要颜料的时候，就会让寺里的僧人去购买。”

    “除了所购的那些，可还有其他的？”

    悟正大师想了想，“这个贫僧就不得而知，除了千佛阁，就连蒋大师所住的厢房，他也不让僧人靠近，还有他去后山的时候，也不喜人跟着。”

    徐冬儿忽然道，“吴大师也喜欢紫木兰吧？”

    “紫木兰盛开的时候，他倒是采了不少，不过除了紫木兰，他还会采些别的植物。”

    除了紫木兰，还会有什么？

    后山的这一趟她要去走一走，徐冬儿不作他想，悟正大师让位僧人带着她前往，唐耀因着好奇，也跟了上去。

    寒昭寺的后山不大，除了紫木兰树外，徐冬儿还看到了百日红、状元兰这些常见的花草，在她的记忆中，这些植物并没有致幻的作用，她还要继续寻找。

    唐耀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一是他觉得徐冬儿所说的没有依据，二是徐冬儿没说，他也不知她要寻的是什么，与其像个傻子似的满山地瞎找，还不如就这么袖手旁观。

    他的目光只是闲闲一扫，就看到一条筷子大小的菜蛇绕在旁边的枝条上，正吐着芯，他迅速地拔刀，刀光一闪，菜蛇身首异处。

    忽来的动静，引起了徐冬儿的注意，她这一回头，看到了隐在杂草中的一抹蓝。

    她走过去，拨开杂草，看到那是一朵蓝色的勤娘子。

    带他们来的僧人出了声，“这不是蒋大师种的朝颜吗？怎么会在这？”

    徐冬儿回过头，“这并非寺中之物？”

    “嗯，此物是蒋大师带来的，花看起来不起眼，就跟寻常可见的勤娘子差不多，蒋大师却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朝颜，他当宝贝一样地养着，平日谁也不让碰，他离开寒昭寺时，不知为何忽然将此花给毁了，扔到了后山，没想到它的生命力那么强，在后山生了根，活了下来。”

    朝颜？

    徐冬儿记起她曾在那个人的药庐里见过这个名字，与之对应的是一瓶黑色的粉末，她记得是那个人用黑色的种子制成的，不出意外，那应该是朝颜的种子。

    朝颜并非常见之物，蒋大千将它视为珍宝，可是已经知道了其种子的作用？

    带他们来的僧人，与蒋大千的接触不少，徐冬儿从后山回来的路上，与他了解了不少关于蒋大千在寺中的一些情况。

    从寒昭寺出来，她去风夜楼找夜无双。

    她的出现，让夜无双一阵高兴，“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徐冬儿有些别扭地道。

    她来风夜楼明明是有事相求，不过酝酿了半天，最终只吐出了这一句。

    “敢情好，这两日没找到张问天的下落，小爷都没脸去缉查司找你了。”夜无双的脸上难得露出尴尬。

    怕是遇到陆宸，没了面子吧，毕竟寒昭寺的线索是缉查司找到的。

    徐冬儿假意不知，“没事，景小王爷不也出了不少力，找到了不少的线索。”

    夜无双很开心地笑了，“这话小爷爱听，小爷听说在葫芦巷发现了一具干尸？干尸长什么样，可不可怕？还有姐你去了寒昭寺，可查到张问天的下落？”

    连她这两天的行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夜无双是真的憋坏了，她有事相求，总得表明下态度。

    “干尸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身上没了水分的死人。”

    夜无双无法想像，遗憾地轻叹道，“可惜小爷最近比较忙，不方便去缉查司，要是能亲眼看看就好了。”

    夜无双的这个嗜好徐冬儿不好评价，只得顺着道，“有空就去吧。”

    夜无双早就想去了，只是被三哥提醒，最近还是少去缉查司，毕竟他不少坑陆宸，再加上关于霍青莲失踪的案子，他也没有什么线索，去了也没有什么面子。

    刚才一直纠结在这些问题上，忘了徐冬儿不是个闲着无事到处溜达的主，这会来找他，不会是来看看，夜无双的心中又是一喜，“姐，你找小爷是有事吧？有事你尽管开口。”

    徐冬儿松了一口气，她就喜欢和夜无双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我想找许先生帮个忙。”

    “许如海？”夜无双有些意外。

    “嗯，有些在绘画方面的问题想向他请教。”

    夜无双眉梢上挑，眸里露出星芒，“是关于寒昭寺的？”

    徐冬儿想着她问许如海后，夜无双也会知道，便无意瞒他，“没错，我在寒昭寺找到一些线索，只是不敢确认，所以想向许先生讨教。”

    夜无双顿时又支梭起来了，“那好办，他现在就在风夜楼，小爷这就叫人去请他。”

    “许先生不在应山书院奉职了？”

    “那倒不是，只是小爷想着最近可能会用得上他，这么一趟趟地去请太麻烦了，干脆就帮他向书院告了一个月的假，在风夜楼里好吃好住地供着。”夜无双得意地道。

    徐冬儿有些怀疑，不过人在这里，倒是省了事。

    半柱香过去，徐冬儿见到了许如海，还是那副不情不愿的表情。

    徐冬儿将朝颜摆在了他的面前，许如海瞥了一眼，眼皮都不带抬地道，“姑娘是想画朝颜？”

    许如海这一问，徐冬儿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许先生误会了，我听闻作画之人一旦处于亢奋的状态，可以不吃不喝，几天几夜都不睡觉，这可是真的？”

    “道听途说的东西，不可全信，作画讲的是心静如水，若如姑娘所说，不吃不喝、又不睡，岂不是离疯子不远了吗？”许如海淡淡地道。

    夜无双听得好奇，“作画不就是为了变钱，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吗？是谁那么作，非得把自己往死里整。”

    许如海的话提醒了徐冬儿，对于夜无双的疑问，蒋大千毕竟是画界的老前辈，徐冬儿不好说出他的名字，“只是画界的一个前辈，小王爷还是不知道的好。”

    夜无双顿悟，他的眼睛看了看徐冬儿放在案几上的朝颜，“姐，你是想问这朵花？”

    “不，是这朵花的种子。”

    听得她的话，许如海意味深长地道，“朝颜的种子掺在颜料里，可让颜色保持鲜艳，这是外来的秘方，不过多年前已经成为禁物，一般人很少知道，姑娘你是如何知晓的？”

    “只是偶然得知，再请教许先生，朝颜的种子既能保色，为何会成为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