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双的话为徐冬儿打开了思路，她想起张问天在寒昭寺的行为。

    张问天对壁画有着狂热的热爱，千佛阁里的壁画栩栩如生，就跟何凤儿现在的样子一样，张问天是想让何凤儿死后也跟生前的模样一样吗？

    徐冬儿感到不寒而立，想要找到张问天的心情更加急切。

    唐耀派出去人都已经回来，他们按照徐冬儿的要求，查访了距离京城百里之内的所有寺庙，有壁画的寺庙不多，只有五处，他们拿张问天和霍青莲的画像给寺里的僧人辨认，结果不尽人意，番子们不放弃，硬是对寺庙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人没找到，还受到了祠部的弹劾，陆宸的处境越来越糟糕。

    这个时候荣安县主出现在缉查司，好巧不巧，徐冬儿正好与她打了个照面，荣安县主认出了她，“你是上次跟宸弟到本主府上的那个姑娘？”

    徐冬儿自认她的容貌见了一两次都很难记得住的那种，偏偏荣安县主记住了她，她对她的印象不是一般的深刻，就算不喜，她还是行礼道，“回县主的话，正是民女。”

    看她穿得还不如上次她见时像样，荣安多少放些了心，不过她的存在，让她的心情多少受点影响，“看你在缉查司混得不怎么样，既然这样，为何还要呆在缉查司？”

    “民女只是求个安身之地。”

    “你若愿意，京城大把地方可以容得下你，你不愿意走，怕是有其他想法吧。”

    徐冬儿知道荣安县主会阴阳她，全因嫉妒心在作祟，她想起在六朝居茶楼看到荣安县主的情景，屋里不止荣安县主一人，不过若那个背影真的也在那间雅间里，他们为何在一起？

    侍女雪儿对徐冬儿的神游产生不满，“喂，我们县主正跟你说话，你发什么怔？”

    徐冬儿回过神，认真地想了一会，“民女觉得缉查司的伙食还不错。”

    雪儿的眼中露出了不屑，“乡下来的就是不一样。”

    徐冬儿没有理会她，对着荣安县主道，“县主若是没有其他事，民女要去殓房了。”

    荣安县主和雪儿二人的脸色瞬间刷白，雪儿手指着她，颤着声道，“你是要去装死人的那个殓房？”

    徐冬儿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嗯，我刚刚才去过，出来还没来及得净手，就被县主叫住了。”

    荣安县主尖叫着跑开，雪儿的腿一直在哆缩，本想逞强地说几句狠话，看到徐冬儿若无其事地举了举双手，联想到那双手接触过死人，她什么也顾不上，慌忙逃走。

    看到两个落荒而逃的身影，徐冬儿的心情大好，那个女人一直看自己不顺眼，不管自己怎么回答，都不会令她满意，若是这样，她又何必委屈自己，看她以后还招不招惹自己。

    ——

    书房里，荣安县主正在向陆宸哭述，一柱香都快过去了，她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坐不住的陆宸又变换了一个坐姿。

    “督主！”

    唐耀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了进来，瞬间破坏了屋里凄凄惨惨的画面。

    有外人进来，荣安县主也不好意思再哭，她收住了眼泪，陆宸的耳根才得以清静。

    唐耀注意到红着泪的荣安县主，才觉得自己的冒失，凑到陆宸面前，放低声音，“督主，我来得是不是不对时候？”

    好不容易解脱的陆宸生怕他就这么自觉地出去，“没事，荣安县主只是路过，进来坐坐，你有事就说吧。”

    唐耀的目光瞅了瞅荣安县主，神情有些为难，“荣安县主在，好像不太好吧。”

    陆宸寻思着唐耀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他会这么说，应是有不方便在荣安面前说的话，“若是不急，等会再说。”

    唐耀正巴不得，风风火火地出了书房，屋里就又只剩下他和荣安二人。

    荣安的心情已经平复，她抬起泪眼，忧心地看着陆宸，“宸弟，还没有蓬莱郡主的下落吗？”

    陆宸没有看她，语气很是平静，“缉查司的事我自会解决，让县主挂心了。”

    荣安被他的态度给恼了，语气硬了几分，“你要如何解决？勇昌候都已经骂上门了，还有那些朝臣，都铆足了劲，要趁这个时候毁了你，别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小时候你跟我什么都说，可现在你什么都不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会变成这样？”

    陆宸沉默了一会，“姐姐不是一直都知道，只有我们两人活了下来。”

    荣安的嘴唇动了动，双手抚着脸哭出了声，“为了让你活下来，他们的死是值得的，是我不该活着，我当时就应该跟着他们一块死。”

    陆宸的脸上流露出了疲倦，“你若也死了，我如何对得起言叔和毛婶。”

    荣安放下双手，红着眼难过地道，“照顾你是我的责任，我应该在的地方不是县主府，而是这里。”

    荣安旧事重提，陆宸心累不已，“我已经长大，能够照顾好自己，如今这样是最好的选择，姐姐就不要为我操心了。”

    “你现在的处境，你要姐姐如何相信你？若我阿爹阿娘知道，我以后下了黄泉，如何面对他们？”荣安痛心疾首地道。

    当年的一幕从陆宸的脑海里掠过，脑袋隐隐作疼，他的手扶住了额。

    荣安看到他这样，已经忘了自己的难过，担忧地朝他而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眼看她的手就要触碰到，陆宸下意识地想躲避，又怕伤了她的自尊，身子向椅背一靠，一副风清云淡的样子，“没事，就是为公事忧心。”

    “是关于蓬莱郡主失踪的案子吧，你也不要心急，弄坏了身子，我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荣安关心地道。

    “嗯，县主说的是。”

    陆宸没有再多言语，荣安怕影响到他，也不好再呆下去。

    她刚一离开，早在门外候着的唐耀麻溜地进了书房，“督主，在护城河发现了具男尸，有人认出他就是我们在找的牛大路。”

    陆宸的头更痛，还真的是一语成谶，现在是怕什么来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也没什么好想的，“让徐冬儿去验尸。”

    看陆宸的手扶着额，唐耀没有马上离开，“督主，你没事吧？是不是病又犯了？”

    陆宸摆摆手，“没事，休息一会就好，验尸要紧。”

    唐耀又仔细地观察了会陆宸的面色，发现没有以往发病时的苍白，才敢离开。

    待他离开，陆宸才从暗处拿出药丸服下，这才压住了刚要发作的毒。

    让他不解的是，以往他只在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才会毒发，刚才他不过是情绪稍有波动，头就隐隐作痛，这是什么原因？难道是有了其他新的情况？

    想到这，陆宸的心情一下变得沉重。

    得到牛大路已死消息的徐冬儿，随唐耀匆匆地出了门。

    在离缉查司不远的地方，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那是荣安县主的侍女雪儿，她低声对坐在马车里面的荣安县主道，“县主，唐千户和那名姑娘已经出门了。”

    荣安县主的语气有些不安，“你确定他们说那具尸体是牛大路的？”

    “奴婢听得真切。”

    马车里沉默了一阵，“我还是不放心，你跟着去看看。”

    “奴婢明白。”

    雪儿朝徐冬儿他们的方向快步走去，荣安掀开窗帘，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好一会才放下，催促着车夫驾着马车离开。

    护城河下游的河边，一具被泡涨的男尸已经被人打捞上来。

    由于尸体开始腐烂，臭气熏天，围观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徐冬儿和唐耀一到现场，负责看守的番子，指着不远处一个大概四十旬精瘦的男子，“他叫谢洪，以打渔为生，是他发现的尸体，人也是他打捞上来的。”

    唐耀闻着味就想吐，他忍着恶心，对徐冬儿道，“徐姑娘，你去验尸，我去询问报案人。”

    知道唐耀是受不了味，徐冬儿没有说什么，来到了尸体前。

    被河水泡过的尸体，皮肤已经浮肿，眼睛也鼓出了眼眶，脖项处有处痕迹，皮肤外翻，边缘不平，口腔内没有淤泥沙子，尸体的手腕和身上没有被捆绑过的痕迹，尸体到处可见明显的擦伤。

    唐耀这会也询问完了谢洪，过来跟徐冬儿汇合，“谢洪平日都是在护城河的上游打鱼，最近上游的鱼少，他就到下游来试试运气，才刚下第一网，就网到了牛大路的尸体，牛大路住在立德坊一带，是那里出了名的闲人，就靠给人跑活，赚些小钱，谢洪去立德坊一带送过鱼，见过牛大路几次，看到尸体的时候，就认出了他。”

    徐冬儿也初步验完了尸体，“死者是死前遇害，而且是一刀封喉，尸体浸泡在水里不到二十四个时辰，护城河的水流不急，尸体应该是从上游顺着水流到了下游。”

    唐耀进行了心算，“也就是在何凤儿遇害后才死的，不用说一定是为了杀人灭口，不过护城河经过多个坊，怎么才知道凶手是在哪里抛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