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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1
发布:2025-03-23 21:10 字数:4526 作者:天阅短篇
    我是顾珩身边的通房丫鬟,

    顾珩大婚那日,偷偷将我送到别院,让我做了他见不得光的外室。

    白日他陪着自己的夫人情意绵绵,夜里却悄悄爬上我的床与我颠倒凤鸾。

    情到浓时,他掐着我的腰,手指轻抚着我的眉眼,一遍一遍的问我,“夭夭,发誓,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世子,夭夭发誓永远不会离开您。”

    1.

    我挽着顾珩的肩膀,像一颗没了精气的水草,离了他,我便不能活;

    攀上高峰之时,顾珩额尖上的汗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划落至我的锁骨,像是蜿蜒而下的泪珠般砸在我的心上,炙热而滚烫;

    缠绵结束后,顾珩抽身离开,我忍着不适拖着酸软的身子服侍他穿衣。

    我的手有些抖,身子也有些无力,他却恍若没发现似的自顾自绕着我垂落在他身侧的青丝把玩;

    见他兴致不错,我压下心里的紧张提起勇气,咬着唇开口,“世子,能不能给奴一个名分?奴不”

    闻此,顾珩的指尖一顿,本就幽黑的眸子此时更是暗了几分,绕着我青丝的手指停顿半分后抽出;

    良久后,顾珩抬起我的下巴,勾着笑意的唇角却吐出冰冷的话,“夭夭,你乖些,不要去妄想这些不存在的东西。”

    我知道,他才成亲,妻子又是世家大族出生的千金,若是现在抬妾,他势必会得罪岳父家。

    那样的代价太大了,他不会答应,我也不敢奢求。

    “不不是现在,以后,几年以后,能不能”

    我没说完的话,在顾珩冷淡的目光里慢慢被我吞咽进腹中。

    即使心里十分苦涩,我也强撑着笑跪在地上任由眼泪砸落在地,“对不起,世子,是夭夭越距了。”

    2.

    最后,顾珩带着怒意离开;

    大概是因为我在他跟前提让他纳我做妾的事情让顾珩生气了,一连半月,他都没有再来找过我。

    可是即便这样门口的婢女和看门的小厮还是把门守的紧紧的。

    我呆在屋里没有一丝焦急,可身旁的丫鬓春兰却比我还急。

    “姑娘,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还是得去和世子服个软啊!”

    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一览无云的天空。

    对于春兰的话我一点想法都没有,顾珩不来,我只觉得轻松极了;

    我其实很害怕顾珩,害怕得罪他,更害怕的是伺候他。

    可是我知道春兰是他的人,所以我不敢表露出一丝对顾珩的不耐烦。

    只能装作柔弱的低头,像是一朵不能自理的娇花,“可要我怎么服软呀?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世子啊。”

    春兰一噎,跺了跺脚气的甩手就走了。

    看见她走后,我松了口气,趴在窗前看着树上的麻雀。

    我虽有些蠢笨却也知道,顾珩刚刚娶妻,若是夜夜流连在我这里与我缠绵,早晚会被那刚过门的世子妃发现。

    届时,一个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官家千金,和一个无名无分、身份卑微还见不得光的外室,顾家会选择谁而放弃谁,只怕是连路边的乞儿都知道。

    所以,我才会选择故意在这个时候跟顾珩提出要名分。

    我知道顾珩最不喜欢的便是别人对他伸手讨要,为了让我长教训,他一定会选择冷落我。

    可也只有他冷落我,我才能活下来。

    我想活着,即便是过得战战兢兢、卑微得像是地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可顾珩就像不知道一样。

    不,也许他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对于他这种生来便高贵的人来说,我们这样的人是最不放在眼里的

    3.

    一转眼便是两个月后。

    看着眼前越来越敷衍的吃食,我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顾珩这么久未来,在下人们的眼里,以为我大概是真的失宠了。

    一个外室,失宠后等待她的就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死路。

    但他们不可能陪我一起死,自然要赶紧把能划拉到手里的赶紧拿捏住。

    我不怪他们,在这饥寒交迫的世道,他们与我一样皆是苦命之人。

    我剪下一缕青丝,包好后让院子里的一个小厮帮忙送到顾府一个采买东西的下人手里。

    果然,刚入夜后没多久顾珩便踏着月光来到了别院。

    刚进屋,他就迫不及待抱住我滚到了床上,“小没良心的,这么久都不找我。”

    我迎合的靠在他的怀里,面色娇羞;“奴还以为世子生气了,奴不敢”

    我欲语还休,眼眶含着眼泪羞涩的看着顾珩,

    我想我此刻面含娇羞眼眸带泪的模样在烛光的映照下一定很勾人。

    因为我在顾珩眼里看见了他在动情时才会有的一抹痴迷

    一夜旖旎过后,我又重新得到顾珩的宠爱,我的衣、食也恢复到原来的标准。

    春兰若无其事的继续服侍我,仿佛克扣我用度的人从来不是她。

    好在我不怪她,我知道她也很难。

    她家中有病重的老母,有瘸腿的弟弟,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儿。

    她需要银两,需要我给不了她的银两;

    所以在世子妃找上门来的时候,春兰站在她身后时,我也没觉得意外。

    我沉默不发的跪在地上,任由夫人身边的嬷嬷抽了我一个又一个耳光;

    世子妃真美。

    被打的时候,我想。

    听闻她是侯府的嫡女,闺名杜明月。

    看着她身上淡蓝色的丝绸锦绣华服,满头珠翠,和贵气优雅的一举一动。

    皎皎明月,掌中之宝。

    不像我,夭夭,连名字随意都寓意了不详。

    4.

    一连打了我二十个耳光后,杜明月让嬷嬷停下了手;

    她看着我的眼睛里有厌恶,有不屑,和愤怒。

    我知道,如果我想要保住性命,此时的我应该要叩头求饶,也许为了世子妃贤德之名,她可能还会有所顾忌饶我一命。

    可是饶恕我之后呢?

    是把我卖给人牙子?

    还是丢到烟花柳巷?

    看着她目中无人高贵的眼神,我忽然觉得好累。

    我这样低贱的人,又何必苟活于世呢?

    我不想挣扎了。

    正当杜明月用带着护指的指尖抬起我的下巴,朱唇轻启时,顾珩来了。

    他穿着来不及换下的朝服,从马上翻身而下,急匆匆的走到院子里,不动声色的握住杜明月抵在我下巴上的手,挡在我面前。

    我跪在地上看不见顾珩的脸,只听见他拉着杜明月说着与我不同的温柔嗓音,“明月,这是怎的了,发这么大火气?”

    杜明月甩开他的手,指着我,充满怒气的眼里夹杂着委屈,“顾珩,你说,她是你的什么人?”

    顾珩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声下气的劝哄着杜明月,“她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奴婢罢了,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见了便是。”

    可杜明月怎么会信呢?

    她勾了勾红唇,斜了顾珩一眼,漫不经心道,“哦?只是奴婢啊;罢了,既然夫君说她只是一个奴婢,那不如就将她乱棍打死吧。”

    顾珩似乎有些生气,脸上的不耐烦也渐显,“明月,她也是一条人命,怎么能说打死就打死?”

    杜明月冷笑着看我,“一个低贱的奴才,爬上主子的床妄图攀高枝,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一听到‘打死’二字,我的身子忍不住瑟缩的抖了一下,却没出声,如果今天顾珩没来,她可能只是卖了我;可现在顾珩来了,面临我的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作为世子妃,她可以忍受一个早晚都会有的妾,却不能忍受一个刚成亲后就被夫君疼爱护着的外室。

    5.

    顾珩也沉默了一会儿。

    最终他开口,把我许配给了他的马夫,顾一;

    我震惊的抬起头,却只看见他晦暗不明的眼眸。

    顾一,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跪在我身边,脸上没有一丝喜色的谢恩。

    是啊,得了个人人唾骂的低贱外室,换做是谁也不会开心。

    可既然今日侥幸没死,我就得坚强的活下去;

    我昏昏沉沉的跟着顾一叩拜跪谢。

    杜明月虽然不是很满意,但还是被顾珩哄得只是跺了跺脚后就随着他离开。

    他们离开时,我再也忍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过去前,我仿佛看见顾珩远远回头望我一眼,然后跟着他的妻子上了马车离开。

    这之后,我便病了,浑身酸痛,整个人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炙热。

    躺在床上,我昏昏沉沉的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回到九岁那年。

    那年大旱,庄稼地颗粒无收,为了生计于是家里决定随大流南下逃荒。

    逃荒路上的灾民太多了,食不果腹的他们连树皮都啃没了;

    梦里的娘怀中抱着一岁的弟弟,爹背着三岁的妹妹,我们一家五口,像是那些被扒了皮的杨树一样,枯瘦的只剩最后一口气。

    终于有一天,弟弟饿的挺不住了大哭大闹如何哄都不顶用;

    他还小,吃不了树皮,可是我们身上仅剩的粮食也已经吃完了。

    爹沉默了一晚上,第二天,他不知从何处拿回来一碗小米,抓了一把给我,让我熬粥。

    也是那一天后,妹妹不见了,可我不敢问。

    可是那一碗米,还是太少了。

    很快,米便没有了。

    爹拍拍我,这次熟门熟路的带着我找到了灾民边上的人牙子。

    他们就像豺狼一样,盯着那些走投无路的灾民,准备随时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一刻,我没有反抗,我知道这就是命,因为就算是留下来,家里也没吃的了。

    被卖了,也许还能吃上一口饱饭,寻得一丝生机;

    好在爹没有丧了良心,他没把我卖给青楼,只是卖给那些给大富大贵的人家挑丫鬟杂役的牙行。

    我年纪比妹妹大了些,能干活,所以我爹拿我换了半袋小米;

    我想半袋小米,应该可以够爹爹他们吃上好久了吧

    我看着爹,爹没有看我。

    他背着半袋小米,那小米明明只有半袋可似乎却很沉,沉得他想挺直身子最后却只能偻着腰离开了。

    我被卖进了顾府,被分配到厨房做了一个烧火的丫头。

    顾府是世家贵族,府里分工明确,因此我的活并不重。

    对我而言,能吃上饭让我活下去,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我想着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能吃饱穿暖,我再偷偷攒些钱,等以后银两攒够了后把自己赎出去,又或者及笄之后去求顾老夫人把自己嫁个庄子里的农户也是好的。

    总归,日子就这样开始有了点盼头。

    直到我十二岁,遇见顾珩,他随手一指,我就成了他身边的贴身丫鬟;

    顾珩是家里嫡出世子,能做他院子里的丫鬟是十分幸运的,因为吃穿用度会更好;

    我就像冬天里干枯的柳枝遇见了春日的甘泉一样,迅速发芽长大。

    我刚及笄那天,顾珩就收了我;

    从此,我从一个贴身丫鬟成了一个难以启齿,还不能见光的通房。

    我听见院子里其他的丫鬟在背后议论说我飞上枝头做了世子的宠婢,好像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可从没人问过我是否愿意做这见不得光的笼中雀。

    6.

    我病了很久,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月后,才能在顾一的搀扶下下床略走几步。

    这期间,顾一一直陪在我身边。

    每当我病的昏昏沉沉,半夜喊口渴时,总会有个高大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把我扶起来喂我两口温水。

    我总是反反复复高热,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也是他替我细细擦拭。

    我病糊涂了,拽着他粗糙的手喊娘,一遍遍的喊,“娘,我难受。”

    “娘,求求你不要卖了我。”

    说完又猛的清醒,好像梦里这样也是不对的;

    这个饥荒的年代,我娘也救不了我。

    可是顾一不知道,他以为我还糊涂着。

    傻乎乎的回应着,“不卖你,不卖你。”

    我的眼泪和额头淌下的汗混在一起,被顾一擦的干干净净。

    许是因为低贱的人命硬。

    又或许是因为时辰未到。

    我在顾一的照顾下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

    因为我的缘故,顾一做车夫的活儿没了,杜明月把他下放到了偏远的庄子里种田。

    她也许是怕顾珩不死心还会去下人房找我。

    可是我知道顾珩不会。

    他这人高高在上,清冷矜贵,作为世子爷他更是有他的骄傲;再加上我如今已经成了低贱仆人的妻子,他是绝不会再看我一眼。

    我坐在顾一的茅草屋前,感受着微风的轻抚,闻着那微乎其微的花香,头顶上那抹明媚耀眼的阳光似乎在慢慢晒化我心里积蓄已久的阴霾。

    顾一做完田里的活儿回来,看见我坐在外面,立刻皱起眉。

    我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对的,我这样的身份就不该出屋,若是被庄子里的人看见,他们会笑话顾一的。

    我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等他过来骂我,也许还会打我。

    以前在家的时候,我看街坊邻居的那些男人都这样管教他们的婆娘的。

    可是顾一不一样,他只是过来扶住我,“怎么下地了?大夫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怔怔看着他,顾一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腿比我的腰还粗。

    可这会儿他却局促的摸了摸我的额头,让我回屋。

    我没动。

    他以为我是走不动了,于是一把把我抱回屋子,轻手轻脚放回床上。

    然后他出去做起了饭。

    吃饭时,他把桌子上并不丰盛的菜赶了大半到我碗里;不是好菜,甚至连顾府的剩菜还不如,可是此刻我却觉得像是山珍海味吃的无比珍惜。

    7.

    夜里熄灯后,我想了许久,最后脱下外衣钻进顾一的被窝,他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地跳了起来。

    手忙脚乱的起身找衣服将我裹住然后一把把我推开。

    他不愿意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