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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人间有白头1
发布:2025-03-25 20:00 字数:4047 作者:天阅短篇
    我因一双酷似他亡妻的眼睛,偷来了与他三年的恩爱。

    可是偷来的终究是偷来的。

    他不爱我。

    他的女儿恨我。

    他的母亲折磨我。

    我一尸两命躺在医院的时候他都不在我的身边。

    现在我也死了,他会像爱他的亡妻那样爱我了吗?

    01

    在我被推进手术室抢救之前。

    闺蜜告诉我,我的丈夫陈万江没能来医院。

    他在家里照顾我那受了惊吓的继女。

    那是他与亡妻的女儿。

    多年来,陈万江对这个女儿极尽宠爱。

    是了,他没准还会怪我吧。

    毕竟是我吓到他宝贝女儿的。

    今天早上我走进浴室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满是肥皂水的地面,摔了一跤。

    我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

    肚子撞到洗漱台上,顿时惨痛异常。

    很快我察觉到一阵温热涌出。

    血顺着大腿流了满地。

    我的继女陈思思就是被这个场景吓坏的。

    “啊!血!这么多的血!奶奶你快来看啊!”陈思思大声喊来我的婆婆。

    婆婆看到也是一惊,祖孙两人一时六神无主。

    却谁都没有来扶我。

    我忍着剧痛。

    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闺蜜的电话。

    我没有打给陈万江,我受够了他那冷冰冰的语气。

    多讽刺啊,我怀着他的孩子,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

    而他呢,却守着他女儿和他妈。

    他们才是一家人,我从始至终都是个外人。

    他真的有爱过我吗?

    这三年的恩爱是我的一厢情愿吧。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从这具身体中流逝。

    02

    我是在一次学术会议上遇见陈万江的。

    我代表公司去参会。

    而陈万江是A大的教授,我至今仍记得他在会议上做报告侃侃而谈的样子。

    他是那么的学识渊博,温文尔雅。

    我最开始对他的感觉应该是崇拜。

    我是个慕强的人。

    一个在自己的研究领域深耕多年有着丰硕成果的科研人员,在我看来他整个人都是发光的。

    晚上的庆功宴上,我们又很巧地坐在了对面位置。

    他待人很是温和,和人交谈时总是微微低着头,不时地用手指去推滑下来的眼镜。

    略有些消瘦的面庞看上去是那么俊朗。

    他一次偶然抬头看见我,却是微微愣住。

    我只好朝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随即笑了,我整个心都觉得温暖起来。

    我从别人口中得知,陈教授早年丧偶,妻子去世之后便一直未娶,独自扶养女儿至今。

    我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问他要了联系方式。

    那一年,他40岁,我27岁。

    后来,他回忆起来说,他还记得我那晚的样子。

    我就那样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偶尔拿起酒杯饮着,红酒衬得我面色异常的白,可眸色又是那么深沉,他很好奇,到底有多少故事藏在那双眼睛里。

    后来他最喜欢含着笑望住我的眼睛。然后会轻轻地吻在我的眉心。

    这时我就会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姑娘。

    我们相识一年之后就结婚了。

    婚后,他依旧待我很好,我从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永远是那么温润如玉,不急不缓的性子。

    他的工作很忙。但是依旧会每天早上吻过我之后才出门。

    回家的时候,总带回一些零食。

    他喜欢看我和思思并排坐着吃他带回来的东西。

    他说我们俩就像两只快乐的小鸟似的,他乐意听我俩叽叽喳喳地讲话。

    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和他讲一天工作的见闻,思思会讲她在学校的趣事。

    可是我没敢和陈万江说,陈思思,我的继女,对我一直都是有敌意的。

    从我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家开始就是如此。

    陈万江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小女儿心思。

    我却敏感的察觉到了。而且陈思思在他爸爸在的时候对我还好。

    当就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才会肆无忌惮的表现出对我的厌恶。

    我不怪她,她今年15岁,正是叛逆的时候,怀念亡母,排斥我是很正常的。

    我竭尽所能的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去照料。

    只是我能做的似乎很少,她的房间我是不被允许进入的。

    陈万江知道后也只是笑笑,然后说:“随她去吧,你不给她打扫还乐得轻快呢。”

    初为人妇,我下了班总是兴致勃勃地冲进厨房为他们父女俩洗手作羹汤。

    我是北方人,饭菜总是习惯口味重一点。

    我忐忑地看着他们父女俩品尝。

    思思吃了一口就扔下筷子:“这么咸可怎么吃啊!”

    “很咸吗?我特意少放了盐。”

    陈万江尝了一口说:“我觉得还好,可能调料味道重一点,思思吃不惯。我再去做吧。”

    陈万江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我却吃不惯,都是偏甜的。

    陈思思和陈万江却爱吃。

    我调侃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和小姑娘一样,爱吃甜食。

    他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有一天,我和陈思思两个人在家,我自己煮了一碗辛辣的面,给陈思思做了一碗葱油拌面。

    陈思思盯了我很久。

    忽然开口道:“喂,连汐,你知道为什么我和爸爸都爱吃甜的吗?”

    “父女俩当然相像了。”我尽量忽略她不礼貌的语气,温和地回答。

    “是因为我妈妈,我妈妈爱吃甜的,也爱做甜的东西,所以爸爸和我才喜欢。也不知道爸爸喜欢你什么,竟然会娶你!不过你如果痴心妄想取代我妈妈的位置,我劝你死了这份心吧。你不过是……”她话没有说完就闭上了嘴。

    一阵开门声传来,是陈万江回来了。

    我心里一紧,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她的妈妈,陈万江的亡妻。

    03

    那天晚些时候,陈万江放下了手中的书关了床头灯,准备睡了。

    我翻过身朝向他,轻轻地问:“万江,你爱我吗?”

    他先是一怔,然后用手揽过我,温和地问:“怎么了,忽然问起这个。”

    月光映在他柔和的面庞上,一双眼睛因多日劳碌布满了血丝,我的心忽然柔软起来。

    “没什么。早点休息吧,你最近累坏了。”我用手指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他把我抱在怀里,轻柔地吻我的眼睛。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可是陈万江还是累倒了,项目刚刚结题,他精神猝然放松,身体反而撑不住了。

    一天夜里,陈万江发起高烧来。

    我洗漱完回到房间,发现他蜷在床上,面色潮红,身体微微打着哆嗦。

    “万江!”我赶紧去试他的额头,竟这样热。

    我忙把被子给他盖好,又去把退热药融在温水里。

    “万江,你觉得怎么样,你现在烧的很厉害,先把这个退热药吃了,我们去医院吧。”

    “没关系,别担心,我吃药就可以了。”他就着我的手把药喝了。

    “你先睡一下,我去给你拿湿毛巾。”我起身,打算去洗个湿毛巾放在他额头上,或许会好受一点。

    “不要再离开我了!”他仿佛轻叹一声,那疲倦的面容忽然坚决起来,伸手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听见他的话先是一怔,不经意被他一拉,不小心倒在了床上。

    “万江!”我轻声惊呼。

    他的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悲悯的薄雾,他看着我的眼睛重复,“不要再离开我了,求你。”我这次听的很清楚,可是我没有懂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一起快两年了,从未分开过。

    我被他一拉,睡衣的领子歪了,一侧肩膀露了出来,想整理下衣服,他却忽然两手环住我,把我紧紧抱在了怀里,把头埋在了我的颈窝,他的额头特别烫。我不由得想挣扎着起身,他却把我抱得更紧了,简直无法呼吸。

    “温情,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他轻声祈求,仿佛无限眷恋。

    陈万江几滴泪落在我的颈窝处,灼烧着我的肌肤。

    我后来才知道,沈温情,他的亡妻,一个温婉的江南女子。在陈思思8岁那年永远地离开了他和陈思思,撒手人寰。

    那一晚陈万江病后没有意识的呢喃,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了我的心上。

    我每每看见陈万江和陈思思,那根刺都会作祟,狠狠刺痛我的心脏。

    这个家里,这个温馨的房子里,直到7年后的今天,依旧到处都是沈温情的痕迹。

    那些可爱又温馨的家具会不会是她布置的。

    她的女儿时时怀念她。

    而我的丈夫,依旧把她深藏在心底。

    直到有一天,陈万江亲手把这个刺拔了出来。

    那天我收拾陈万江换季的衣服。

    在拿出一件衬衫的时候,衣柜底部一件东西被带出来,摔在地上。

    是一个相框。

    照片那一面砸在地板上,看样子玻璃镜似乎碎了。

    我俯身拿起,把它翻过面来。

    再也忍不住,我任由泪水流了满面。

    照片上是一对漂亮的年轻人,沈万江那年轻了十几岁的面庞在相片里微微笑着,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揽着陈万江的手臂,头轻靠在他的肩头。

    相框周边已经微微磨损,显然是时常有人抚摸的痕迹。

    是不是有数不清个夜晚,在我睡下之后,陈万江才会拿出相框拂拭。悼念亡妻。

    而她的眼睛,竟和我的有七分相像。

    那些海枯石烂的誓言原来都是假的。

    难怪他最爱的就是我的眼睛。

    我支撑不住,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是在医院,陈万江那不修边幅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他很少这样狼狈。

    我看清他的脸,不由得流下眼泪,想到之前种种,“陈万江,我们离婚吧。”

    他哽咽起来,一只手温柔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一只手握住我的:“连汐,求你,原谅我,别哭,这对你身子不好,你怀孕了。”

    04

    我们在婚前检查的时候,医生说过,陈万江不会再有孩子了。

    这次我能怀孕,是个奇迹。

    陈万江说,他到家的时候就发现我晕倒在地上,手里攥着那张相片。

    他都急疯了,赶紧送我来医院。

    他不知道那张合照放在那里,是陈思思放的,让我原谅小孩子贪玩。

    沈温情已经离开那么多年了,他现在只想珍惜眼前人。

    求我看在这两年的恩爱还有孩子的份上原谅他。

    他在我的床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太爱这个男人了,爱到看不得他难过。

    我原谅了他。

    为了孩子,我打算赌一次。

    沈温情,一个死人,我还和她争什么呢。

    乡下的婆婆知道我怀孕之后要来照顾我。

    我满心欢喜地把家里阳光最好的那间卧室收拾出来给老人住。

    陈万江看见说,“费这么大周张干嘛,不是有一间客居空着么。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要累着了。”

    “妈年纪大了。老人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再说老人家应该喜欢养些花草什么的,这间最好了。”

    陈万江把我轻轻抱起转了一圈。

    我吓得搂紧他的脖子,“呀!孩子!你小心一点啊。”

    他慌忙把我放下,扶着我坐到沙发上:“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一高兴起来就昏头了。”

    “没有,哪就那么娇气了,只是你这个年纪了,怎么还和愣头小子一样。高兴起来没有分寸。”我嗔道。

    “连汐这是嫌我老了?”他玩笑着说。“唉,我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卿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我嫌弃地说。

    他却温柔地揽我在怀里,轻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这时我不知道,一双眼睛恨恨地盯住了我和我的肚子。

    陈思思,她恨我,不只是我要取代她母亲的位置,她还恨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取代她的位置。

    婆婆很快就到了。

    我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陈万江也早早的回来了。

    “怎么做了这么多的菜,吃不完多浪费啊,这还有辣的,孕妇吃了可不好啊。”婆婆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嘀咕。

    我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陈万江帮忙:“妈,连汐已经忙了一个上午了,特意给您准备的,也是她一片心意么,连汐一直爱吃辣的,偶尔吃一下没什么的。快坐下吃饭吧。”

    “我也没说什么,这就开始护着了,咋这么娇贵呢。”婆婆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可我却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