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永远不再出来。

    报到处的老师递给我一张表格，我手刚碰到纸边，母亲就一般夺过。

    「我来填！」她用刺破耳膜的尖锐嗓音宣布，「我女儿年纪小，不懂事。」

    「夫人，按规定学生需要自己填写。」老师温声细语地解释。

    「我女儿被新思潮毒害，脑子进了水，我得看着她。」母亲理直气壮地怼回去，同时狠狠剜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敢反抗就弄死你。

    我低垂着头，背上似扛着千斤重担，耳边充斥着嗡嗡的议论声。

    「那女孩咋回事啊？」

    「她母亲也太凶了吧」

    「真替她难受」

    办完手续，母亲拽着我的胳膊直奔宿舍，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一进门，母亲看到我宿舍的室友，就开始大肆宣扬。

    「你们瞧瞧她，」母亲指着我的短发，声音故意提高八度，「以前多漂亮的一头长发，让她自己剪了，说什么新女性！真是被洋人的歪理邪说给毒透了！」

    室友们尴尬地扯出一丝笑。

    我缩在角落，恨不得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们可别学她，」母亲继续她的表演，「大家闺秀就该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像她这样忤逆不孝，迟早会断子绝孙！」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母亲在宿舍里喋喋不休地讲述\"大家闺秀的规矩\"，从坐姿到说话方式，事无巨细。

    我的室友们被迫充当听众，脸上写满了煎熬。

    「母亲，」我终于攒足勇气，声音轻如蚊呐，「您什么时候回家？」

    母亲冷笑一声，那笑声如一把刀剖开了我最后一丝希望：「回家？我要在上海陪你读书，看着你别再学坏！」

    我的心沉到谷底，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

    「陪读？可是可是学校有规定，家长不能」

    「规定？」母亲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狗屁规定能拦得住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心\'？我早跟你爹商量好了，他负责家里的破事，我专门来管教你这个不孝女。」

    「可是您住哪儿呢？」我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道，「学校附近的洋人旅社怕是不合您的口味」

    「旅社？」母亲嗤之以鼻，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我当然是住这儿，跟你一块儿。」

    「这这不可能！」我惊恐地瞪大眼睛，「宿舍不许家长留宿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母亲冷冷地说，眼神里满是志在必得，「我自会去和校方说道说道这事。」

    第4章

    母亲和校方一番交涉后，硬是住进了我的宿舍。

    一张陌生的床，突兀地挤进逼仄的空间，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胸口。

    夜里，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凌晨四点，被子猛地被人掀开，冷风瞬间灌入，我瑟缩了一下。

    「起床！军训要开始了！」母亲的声音尖锐刺耳，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突兀。

    我摸索着找到闹钟，凌晨四点，距离军训开始还有两个小时。

    「母亲军训六点才开始啊」我揉着眼睛，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乞求。

    「顾家的女儿，必须做最守时的那个！」母亲不由分说，扯下我的被子。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