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我还是一个挣扎在温饱线的作者，在这之后，我身边发生了一起谋杀案 ，凶手成了被害者。

    我把它写成小说，一举成名。

    而这篇小说也成为了我的封笔之作，因为所有想象中的故事，在它面前都黯淡无光。

    一、我                                                                                                                                                                                                                

    2015年十月，短信提醒我稿费到账了，交完下个月房租和水电，没剩下多少钱了，这些天挂面吃的够够的，说什么也得去老安那儿吃碗肥肠面。

    下楼时看见那辆停了几个月的面包车还在那儿扔着，轮胎早没气儿了，本来是半新的，现在看着像堆废铁。

    老安这儿的肥肠面味儿重，红油舍得给，吃不腻，也便宜，每次结完稿费，都要上他这儿来上一碗。过来的有些晚，店里没什么人，老安拿出两瓶啤酒找我聊会儿天。

    我问他「路边儿停的那辆面包谁的，看样像不要了。」

    他说「我也不知道，只晓得是个男的开过来停这儿的，瞅着面生，不像在这儿住。」

    我点点头，没答话。

    老安摸索着点支烟问我「昨天小区后边公园发现了一具女尸，听他们去看热闹的人说，都烂了，腔子里都长草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我很惊讶，虽然我写的小说里有各种各样的命案，但离我这么近的还是第一次。

    我告诉老安，我快一个星期没出过门了，那儿能知道这事儿。

    虽然我写小说时，写过各种各样的血腥场面，但听见别人在我面前描述这些画面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反胃。

    我借口要赶稿子，便和老安结束了话题。

    二、老安

    面馆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什么都在涨价，就是面不敢涨。前几天有做外卖的过来要我加入外卖平台，我不会弄。但我晓得现在年轻人都爱点个外卖，等小吕来了让他帮我弄一下。

    小吕自从上次来问了那辆面包车之后就没来过。店里来的都是附近熟客，但我就觉得和小吕亲近，这孩子年轻，又是热心肠，看着他比老家儿子要强不少，愿意多和他说说话。

    三、郑队

    接到任务的时候我刚准备吃饭，那天女儿过生日。一听这情况只能忙完再陪她了。

    我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就走，走到门口忙转身在女儿脸上亲了一下。媳妇望着摇摇头，她早已习以为常。           

    我是最晚到的，伙计们都在那儿等着了。

    小李见我忙迎上来「郑队，死者为女性，腐烂严重，看不出年龄，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发现尸体的是来公园人工湖里钓鱼的大爷，他闹肚子，跑林子里解决的时候看到一从草格外茂盛，跟着跑来的狗朝着那地儿又是刨又是叫，喝都喝不住。大爷起了疑心，凑近看发现刨出一截儿衣服，一股恶臭钻出来，把衣服一扯，露出一截儿挂着烂肉的骨头。」

    我让小李带我先去看看尸体。

    小李说「郑队，你要有点儿心理准备，尸体看着挺惨。」

    我笑笑，干这行这些年，什么样的我没见过？小李人不错，平时话少，做事儿仔细爱琢磨，不怕苦，也没听他抱怨过什么，适合做这行。

    尽管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也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可眼前的景象多少还是让我感到些不适。泥土混合着腐肉，隐约流出的尸液发散着恶臭，没来得及清理的草就像是长在尸体上一样。

    还没清理完，目前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技术组的兄弟说道。

    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一切得等技术组勘察整理完，法医检验完才能确认身份，进入下一步侦查。又是一场持久战。

    四、我

    老安让我教他怎么弄外卖，半天才整好。为这老安专门做几个菜，开了瓶儿牛二。我推半天，老安非要说喝两杯，跟我聊聊。

    老安跟我说下个月得回老家几天，儿子那时候结婚。老安说这的时候满脸幸福。老安老婆走得早，儿子是他一手带大的。

    儿子10岁左右他才托给孩子爷爷奶奶照顾，自己出来打工，到后来在这片儿开了家面馆儿，做到现在。

    他儿子我见过，挺混一小子，块儿挺大，就是不学好。整天在外边儿吃喝嫖赌，来找老安就是要钱，不给就吵，有一回还动手打老安。

    我问老安怎么惯成这样。老安无奈的笑笑「壮壮打小没妈，刚长大我就又出去了，这孩子也苦，只要他愿意，我命给他都行。」

    老安掏出一包黄鹤楼，抽出一根儿给我，自己点着一根儿，老安平时抽的是3块的红梅，看来儿子结婚他是真高兴。

    老安缓缓吐出一口烟，说道「壮壮一结婚，我也算是可以安心见他娘去了。」

    我点着烟说道「老东西喝多少就开始胡咧了？你不是说女方又要房又要车，还得几十万拿彩礼吗？你哪儿来的钱？」

    老安呷了一大口酒，夹了粒儿花生米，没夹住，顺桌子掉地上。老安望着我说「唉~房子老家有自建房，彩礼，彩礼我这些年攒的钱差不多够，就是这车，太贵了，非要买那个20多万的，我只能找亲戚们借，好歹车给他买下来了。」

    说完老安一口闷了余下的半杯，这次没夹菜，张着嘴吐着气。我没说话，我想这世上父亲大都是如此，有了这个身份，那么余下的日子就都是为儿女忙活了。

    看我没答话，老张垂头吃菜。

    我给老安手机拿过来，帮他上好了外卖平台。

    五、老安

    检查报告出来了，晚期。医生说配合治疗，还有希望撑3年左右。这病是个无底洞，耗不起，我只希望能看到儿子结婚就行。

    我能做的也都做了。警察来小区里走访调查来了，这段时间千万别出什么事儿，下个月儿子就结婚了，最后一个念想了。

    小吕那孩子好像对这事儿挺上心，看他老是跟那帮人问这问那，还帮人分析，估计又想写成小说。

    六、郑队

    查到死者身份了，因为涉嫌卖淫被处罚过，很快就比对上了。

    姑娘叫叶婷， 不是本地人，老家鄂北农村。父母早就离婚了，爷奶带大的，初中毕业上了两年中专就不读了，在家玩儿了两年就去了外地打工。

    奶奶说她出来几年了，也就过年回来，平常过节寄点儿钱，这次这么久没联系也没想过会有什么意外。

    挺漂亮一姑娘，问话时奶奶哭死过去几次，抱着孙女照片不撒手。爷爷一直在说着孙女如何听话孝顺，求我们一定要抓住凶手，给孙女报仇。

    这期间女孩儿父母一直没露过面。我安慰老人道：您放心，把凶手绳之以法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们会给您一个交待。

    我们找叶婷以前的同学和一些在老家的朋友，得到的却是另一种评价。

    初中同学说她上学时就经常和校外人员混在一起，经常打架，抽烟喝酒不在话下。但是回家之前绝不喝酒，也要洗个澡去掉烟味儿，他爷爷奶奶都不知道她在外边儿什么样。

    叶婷社会上的朋友也是差不多的评价：滥交、打过胎，据说还在外边陪酒。

    我看着那张照片，女孩儿扶着奶奶的肩膀很开心的笑着，没有一丝的不干净。我坐在车里，手伸进口袋，点着烟，把车窗打开，看着外边。小李说找到叶婷住处了，城中村一所民房，工作单位还没查到，资金往来技术部门那边儿还在查。

    车停在城中村，里边道路曲折复杂，车不好往里开。

    我们一行人下车步行，路面全是坑洼裂缝，布满垃圾污水，垃圾桶旁总有些死猫死狗，有些没招牌的门面紧闭，门口坐着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见到我们忙往小道子里钻。

    来这里执行过几次抓捕任务，路还算熟。

    小李告诉我眼前这栋楼二楼就是叶婷租的，房东在里面等着了。上去二楼发现里面有好几间，房东说都是后来改的大单间，叶婷租了其中一间。我让他们去问问这里别的租户，小李留下来和我了解情况，顺便看一下房间里有什么线索。

    眼前的房间简陋却干净整齐，只是落了薄薄一层灰。简单看了下房间便退到门口和房东了解叶婷的情况。房东好像很避讳似的，一直站在门外不肯进来。

    我问道「叶婷什么时候租的房子？」

    「去年夏天吧，具体哪个月我看看，嗯是六月十一，那天她来看完房就直接给了房租和押金。」

    「 她来租房子的时候是几个人一起？」

    「 嗯我想想，当时，当时她是跟一个男人一起来的，那男的长什么样我就不记得了，当时还以为他们是两口子呢，后来叶婷一直一个人在这儿住，那个男的也没来过了。倒是那个男人穿的挺好，像是个有钱人。」

    「男人？那她当时有没有说她做什么工作的，或者她住下来以后一般都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

    「工作我问过，她没说，我也就没再问。至于出门时间嘛，我平时没在这儿住，不常见，倒是有几次我打这儿过，遇见过她，大早上的浑身酒气。」

    「她这么久没回来你也没联系她？」

    「她今年年初一次性交了一年的房租，反正给了钱，住不住我就不管了。我这儿租户那么多，我哪儿操心得过来。」

    「哎，对了警官，她这东西我能扔了吧？放着挺晦气的，我这房子以后还要住人。」

    「这可不行，这儿的钥匙你给我们留一把，以后这个房间包括你在内，任何人不能进来。」

    「那，这这，我这房子」

    我不想和他再多说话，挥挥手让他走开。我和小李开始搜查房间，房间东西并不多，我和小李搜的很快。一圈下来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一筹莫展之际，小李兴奋地叫了一声「郑队，有发现」

    我赶忙过去一看，发现是一支打火机，上边印着L.K音乐会所 。我通知其他人继续调查，结果整理好后通知我。我对小李挤了下眼睛「走，哥带你见见世面去。」

    我们驾车来到L.K，正是下午两点，人不多，我俩开了个中包，叫来领班，让他给我们安排几个。

    领班转身出去，我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看看一旁的小李，双手摸着膝盖，坐得直挺挺。我打趣道「就当来放松放松，别那么拘着。」

    小李冲着我笑笑没说话 。

    这时门开了，进来一排各式各样的姑娘，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个个浓妆艳抹。领班最后进来，笑着说：两位老板看看，挑个合适的，我们这儿都是附近大学兼职的学生，个顶个年轻漂亮。

    我扫了一眼，低头点了一根烟，说「再换一批吧 。领班朝我们笑笑，一招手姑娘们跟着他出去了。」

    过不一会儿，又进来一排，我冲领班招招手「还是不行，你这儿有没有叫叶婷的姑娘？」

    领班说「谁？叶婷？没有，不好意思老板，我们这儿没有叫叶婷的。不过有叫婷婷的，我帮您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