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说到这儿陈海实在是被李刚气得不轻，他以手撑地颤抖着勉强想坐起来，但下一秒却又因为体力不支而重新跪倒下去。“我和你做了大半辈子的朋友，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他仰起头，眼中似乎还含着泪光。

    “我之所以一直没报官，就是还念着咱们两个之间的情分。”陈海握拳重重的一下下捶打着地面仿佛正在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你如今这么说，是想让我死吗？”

    他也感觉到了，李刚自从踏入公堂之上后的每一句话都在坐实陈海对他的名誉进行过侮辱。而方才那句话披露陈海的茶叶店已然亏空，就算今日他陈海从衙门全须全尾的出去了，今天在外面旁观的百姓也不会再去购买一个骗子的茶叶。

    这对他本来就不怎么样的生意实在是雪上加霜，商人失去了自己为之奋斗大半辈子的产业，岂不就是和死没什么两样了？

    “大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还请您为草民做主。”李员外见堂上的官员沉默着，似乎正在思考，他倒也不犹豫了，当即跪下磕头恳求。

    “你先不要着急。”官员叹了口气。“陈海方还有证人。”沈见微注意到，这衙门升堂之后，少尹大人的脸上更多的还是慌张和无奈感。

    为什么呢？沈见微不明白，这桩案子要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太诡异了。

    而且主审并非是京兆府尹本人，显而易见眼前这位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推出来抵罪的，他说起话结结巴巴，说不定这些词儿都是先前在幕后有人教好的。

    陈员外的证人自然就是沈见微的父亲沈天成，他到底在京兆尹还是有几个熟人的，虽然是被告者的证人，可衙役们对他的态度还是客客气气。

    “下站者何人？”

    “草民沈天成，见过大人。”沈天成是在官府当过差的，自然言行举止不卑不亢。

    “沈天成，对于李、陈两家的偷窃案，你有何话说？”官员好像希望沈天成能说点儿有用的出来，毕竟一直在这儿双方对峙，他作为主审官也不舒服。

    “回大人的话，草民的确有话要说。”沈天成道。“刚刚草民在堂下听了听原告被告双方的辩论，被告如今和旧友对峙情绪激动，难免会说些毫无逻辑的话，草民希望大人不要怪罪于他。”

    他又朝着堂上深施一礼。

    “本官叫你来不是听你为了被告开脱的。”官员蹙眉。“对于案情你有何要讲的？快快说与我听。”他毫无耐心倒不是因为不想听沈天成说话，而是因为如今尚未达成他今日的根本目的，实在是有些着急了。

    “草民今日来为陈海作证，实在是心中有话不吐不快，不忍心见得好人如此蒙冤，坏人逍遥法外。”沈天成说到坏人一词以后不漏痕迹的看了李员外一眼，后者感受到他的目光，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身转过身去。

    “草民与陈家相隔一户，也能勉强算作是邻居，因此事发之后，曾经应他的请求到家中查看情况。”沈天成道。“陈家书房门窗完好，锁具没有破坏痕迹。陈海用来存放银票的钱匣锁孔有细微的划痕，但并非暴力撬锁，像是某种特殊的开锁工具留下的。”

    沈天成一套话不光让堂上众人听的舒服，就连围观的人群也是眼前一亮，终于有能说出逻辑的人出现了，不用听李刚和陈海在这儿相互诉苦。

    “陈家失窃地点是在家中，你对这件事好像十分熟悉？陈海和你是什么关系。”

    “草民与被告就是普通的邻居。”沈天成道。“熟悉是因为事发之后的第一时间，陈海请草民去看过现场。”

    “请你？”官员对于沈天成的这份说辞有些不满意。“你们安顺坊的邻居不少吧，陈海为什么单单请你呢？”

    他语气嘲讽，夹杂着不可置信，大有今天要把沈天成与陈海给办成同罪的意思。

    “大人，草民曾经在刑部当值。”沈天成据实以告。“被告念及和原告之间的情分，所以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并不想闹得太大。”

    还有半句话沈天成没有说出来，那便是如果陈海想要告早就告了，今天在公堂之上，跪着答话的人就应该是他李刚，而不是陈海。

    “本官看你的证词说是陈家失窃乃李刚所为，你有什么凭据证明呢？”官员抖着手中的那张薄纸，这是方才升堂之前沈天成作为证人在堂后所临时书写的证词，用来留在衙门保存，作以书面文档。

    “草民曾经检查过那匣子底板的边缘，上头沾染了少量的特殊油脂，一看就是润滑精密机关所用的东西。”沈天成冷静陈述。“匣子草民当初叮嘱陈海好生收起，大人若是想要查验，可以派人去陈家取东西。”

    官员示意衙役照着沈天成说的做，当即有两人分开人群朝着远处的陈家去了。

    “若是陈家自己人所为，知道钱匣和钥匙的存放处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技术手段开锁，窃贼必然为外来者、且不熟悉陈家内部情况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李员外了，沈见微看向李刚，她虽然当仵作的年头不长，见过的违法乱纪者也不算多，可她见过的人当中十有八九听到这些事儿以后面部表情都会有所改变。

    除去那些心理素质极强的大案悍匪以外，几乎没有人在听到其他人分析自己所做的案情以后能保持波澜不惊。

    李刚和陈海这案子就是简单的偷盗，沈见微不相信他能有这样的心理素质。

    那么会是沈天成的判断有误吗？沈见微也觉得可能性不大，不过她自从看到这样的公堂开始起就觉着奇怪，但她完全找不到奇怪的地方在哪儿。

    双方证词查验结束，如今就是比拼证人和证物的时候。

    沈见微没将结果太放在心上，按照父亲所说，陈海在案发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请他过去看过，那就证明案发现场的一切东西都保存的绝对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