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整，三辆蓝白相间的警车碾过青林村村口的碎石路，惊起了路边一群正在啄食的麻雀。

    打头的是一辆黑色越野警车，车顶的警灯无声地闪烁着，在薄雾中划出一道道刺眼的蓝光。

    车轮卷起的尘土还未散去，第一辆警车的车门就被猛地推开。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利落地跨出车门，黑色皮鞋重重地踏在潮湿的泥土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林涛三十出头的年纪，留着利落的短发，浓眉下一双眼睛锐利如鹰，眼角有几道细纹，那是常年熬夜办案留下的痕迹。

    “林队，这村子够偏的。“随后下车的年轻刑警周浩揉了揉发酸的后腰，“山路颠得我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林涛没有接话，只是紧了紧身上的藏青色警服外套。五月的山风还带着凉意，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他环顾四周，祠堂外已经围满了村民，少说也有七八十号人，男女老少都有，嗡嗡的议论声像一群烦躁的蜜蜂。

    “现场封锁了吗？“林涛问先到的派出所民警老张。

    老张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警察，制服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

    “封是封了，“老张擦了擦额头的汗，压低声音道：“但村民情绪激动，尤其是陈家人，说祠堂是祖地，警察不能随便进。刚才差点和所里的弟兄们动手。“

    林涛冷笑一声，眼角余光扫过人群。

    几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站在最前面，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后面几个老太太正在抹眼泪，而年轻人则举着手机不停地拍照。

    “法医到了吗？“

    “张法医在里面验尸呢。“老张指了指祠堂方向，“现场保存完好，老李头发现后就没让人动过。“

    林涛点点头，整了整警帽，径直朝祠堂走去。他的步伐很快，黑色皮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围观的人群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道，但议论声更大了。

    “这谁啊？看着挺凶的“

    “听说是市里来的大官“

    “陈家祠堂多少年没让外人进过了“

    祠堂门口，一个五十多岁、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突然横跨一步，挡在了林涛面前。

    男人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脸上的皱纹像是用刀刻出来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机械表。

    “这位警官，“男人声音不大但很坚决，“祠堂是我们陈家的祖地，外人不能随便进。“

    林涛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打量对方。

    男人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但掩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微微发黄，是长期吸烟留下的痕迹。

    “市刑侦大队队长林涛。“林涛亮出证件，警徽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命案现场，警方有权勘查。“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色变了变，勉强侧身让开：“我是村主任陈国富。希望警方尽快破案，陈老师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他的目光闪烁，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一道疤痕。

    林涛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没有多说什么。

    他朝身后的周浩使了个眼色，年轻刑警立即会意，掏出执法记录仪开始拍摄现场。

    就在林涛准备跨过门槛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老人的手像枯树枝一样干瘦，却出奇地有力。

    “警察同志，“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噙着泪水，“明德是个好人啊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王老太！“陈国富厉声喝道，“别在这胡说八道！“他粗暴地把老人拉开，老太太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林涛眼疾手快地扶住老人，感觉到她瘦弱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身后传来陈国富呵斥村民的声音：“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霉味混合的古怪气息。几束阳光从雕花窗棂间斜射进来，照亮了漂浮的尘埃。

    “林队。“蹲在尸体旁的法医张静抬起头，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

    林涛蹲下身，近距离观察尸体。陈明德的尸体仰躺在祠堂正中的青石板上，身下是一大片已经发黑的血迹。致命伤在颈部，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几乎割断了整个喉咙。但更引人注目的是胸腹部的七处刀伤，伤口深浅不一，最深的几乎贯穿胸腔。

    “凶器？“

    “从伤口形状看，像是农村常见的镰刀。“张静指着几处伤口，“看这里，伤口末端有轻微的撕裂伤，应该是凶器拔出时造成的。“

    林涛的目光移到死者紧握的右手上：“手里有东西？“

    “烧焦的纸片。“张静小心地掰开死者僵硬的手指，“像是从族谱上撕下来的，但大部分已经碳化了。“

    林涛接过证物袋，透过透明塑料能看到一小片焦黄的纸片，边缘呈锯齿状，像是被匆忙撕下的。上面隐约可见几个残缺的字：“兰婚约王“

    “林队！“周浩突然从供桌那边喊道，“这里有发现！“

    供桌下方的青石板上，有一个用鲜血画成的奇怪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有个十字。符号已经半干，边缘有些模糊。

    “像是某种标记“周浩嘀咕道。

    供桌下的香炉里有一堆灰烬，还冒着缕缕青烟。林涛戴上手套，小心地拨开灰烬，找出几片未完全烧毁的纸片。

    “也是族谱的残页。“张静凑过来看了看，“看这纸质和墨迹，应该和死者手里的是同一本。“

    林涛站起身，环视整个祠堂。正堂上方的匾额写着“慎终追远“四个大字，两侧挂着陈氏先祖的画像。他的目光突然停在左侧的一幅画像上——那是个面容严肃的老者，奇怪的是，画像的眼睛部分被人用刀划出了两道交叉的痕迹。

    “林队！“王勇匆匆跑进来，额头上都是汗珠，“问出点情况。昨晚九点半左右，有村民看见陈老师和陈国富在祠堂门口吵架。“

    林涛挑了挑眉：“吵什么？“

    “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看到陈国富推搡了陈老师。“王勇压低声音，“还有个情况，村里老人说，二十年前这里失踪过一个叫王小兰的女孩。“

    林涛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再次看向死者手中那片残页，上面的“兰“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查查二十年前的失踪案。“林涛的声音冷得像冰，“重点查陈国富和死者的关系。“

    就在这时，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声。

    林涛快步走到门口，看到村民们惊慌地散开，而陈国富正拽着一个瘦小老人的衣领，面目狰狞地吼着什么。

    她的嘴角渗出血丝，但眼神异常平静，嘴里反复念叨着：“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林涛的手按在了腰间的警棍上，眼神变得无比锐利。这个看似平静的山村，隐藏的秘密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