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时，我初入楚都，便与他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助他登上太子之位后，他却带兵灭亡了我家国满门。

    “瑶儿，国仇家恨非我所愿，让我娶你，护你一世平安。”

    我轻蔑一笑：“许清远，若你我身份互换，你能忘记一切，做个贤妻良母吗？”

    说完，我挥剑自刎。

    没想到，再次睁开眼，我却成为了楚国皇子。

    1

    残破的城垣后方，我瘫坐在地。

    周围族人的哭喊、哀求声在楚国军阵步伐中低落下去，最后悄无声息。

    我抬起头，为首的楚清远一身戎装，煞气逼人。

    望着他身上沾染的血迹，我轻声道：“你终于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楚清远挥手停下军队，独自走到我面前：“瑶儿，国仇家恨非我所愿，让我娶你，护你一世平安。”

    我轻蔑一笑，三年前的我，做梦也想嫁给他。

    只可惜，物是人非。

    “许清远，若身份互换，你能忘记一切，做个贤妻良母吗？”

    说完，我抽出怀里的剑，横刀自刎。

    余光中，楚清远动了，他身后的亲卫也忙冲上前。

    大概以为我要刺杀他吧。

    但我已家破人亡，就算杀了楚清远，又能如何。

    只愿来生，不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2

    “公子，楼兰公主马上到，您该前去迎接了。”

    恍惚中，有人推了推我。

    睁开眼，是一张有点眼熟的狐媚脸。

    “杨露？”

    我微微皱眉，她是楚清远的贴身侍女，犯官之后。

    楚清远与我私定终身，却一直未娶我，反而先纳了她为妾。

    所以，我很讨厌她。

    杨露一愣，拉住我道：“公子，您平时不是叫我露儿吗？”

    我顺着她的手看去，骨节分明的手掌，多年习武留下的老茧，结实壮硕的身体……

    难道说……我变成了楚清远？！

    我还没反应过来，屋外，却突然传来了喧闹声。

    “公主，等等，公主，您不能进去……”

    “让开！”

    我抬起头，屋内的帘子正好被掀开，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是我自己——楼兰公主雪瑶。

    面前的人张开口，声音清脆悦耳，语气却冰冷严肃：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成何体统！”

    3

    气氛一时间僵住了。

    还是杨露先开口，呵斥着后面跟来的护院：“放肆！公主千金之躯，怎能让她闯入男人寝室。传出去，公主清白何在！”

    这话看似在骂护院，实际戳的是“我”。

    呵，与楚清远在一起的时候，我可没少受杨露的阴阳怪气。

    偏偏楚清远还觉得她好心，平日总护着她。连最后娶她，也说是想给孤苦无依的她一个家。

    心里暗笑，我站起身正色道：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否则……”

    目光扫过后方护院，在他们都低下头后，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护院们鱼贯而出，杨露却还待在屋里没有一点自觉。

    我不耐烦地看向她：“你也出去。”

    杨露有些惊讶：“公子，露儿在此服侍您和公主。”

    “不用。”我冷淡道，“你管住嘴就行。”

    杨露闻言，委屈巴巴地向外走去。房内终于只剩下我与“楼兰公主”两人。

    如果我变成了楚清远，那楚清远……

    想到这，我略带怀疑地看向“自己”。

    此时，“自己”也望向我，语带嘲讽：

    “拿着我的身体，却欺负一个侍女，你可真威风啊，雪瑶。”

    4

    果然是他。

    看来我与楚清远互换了身体。

    而且不知为何，时间回到了三年前，我们初次见面那天。

    那天是我第一次随父兄来楚国，楚清远作为宗室弟子，负责接待。

    见他余光追随泫然欲泣的杨露，我冷冷一笑：

    “公主的意思，恕在下不懂。”

    楚清远转头死死盯着我，不得不说，第一次在自己脸上看见这种神情，还挺有意思。

    “雪瑶，你在玩火。你根本不知道，这个身份有多凶险！”

    “是么。”我走上前，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现在的身影，素衣长衫、仪表堂堂……

    可我眼中，只能看到那个身着戎装，浑身煞气的楚国太子！

    “楚清远，那你知道身负灭族之仇，是什么滋味吗？”

    见到楚清远脸色一变，我心里莫名有一丝复仇的快感。

    但远远不够。

    我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道：

    “老老实实演好你的角色，否则我可不保证，你心爱的亲人、小侍女，会变成什么样子。”

    楚清远的脸由红转白，愤声道：“你休想占用我的身体，快解除这妖术，否则我就去禀告父皇！”

    “啧啧啧。”我捂住楚清远的嘴，少女的身体拼命挣扎，却没什么成效。

    “你是不是忘了，恭亲王现在还未继承皇位。若是让人误以为恭亲王或楼兰国主有谋逆之心，我们俩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楚清远瞪大双眼，渐渐安静下来。

    我也放开手，淡淡道：

    “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一定好好待你。大不了日后，我娶你咯。”

    5

    那日后，我与楚清远暂时维持表面的和平。

    半年后，天子驾崩。

    太后和宰相联手废了太子，准备扶毫无根基的恭亲王上位。

    “圣旨到——”

    随着太监拉长的高音，数十名禁军也即将步入王府。

    而王府内，根本不知道消息，不由乱成一团。

    “怎么皇上一驾崩，就有人来我们府里？”

    “难道太子刚登基，便觉得王爷这个弟弟是威胁，要，要斩草除根？”

    随着“斩草除根”的流言扩散，不少下人甚至王府世子，都收拾东西准备从后门溜出去。

    恭亲王今年不过三十多岁，平日贪玩好赌，从未接触过朝廷大事，此时也吓得脸色发白。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和世子一起跑路时，一个素衣少年忽然走过来。

    “父王，请勿慌张，不一定是坏事。”

    恭亲王忙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庶子楚清远。

    年少荒唐，府里儿子一共十几个，他根本记不全。

    但这个儿子近半年来接手府外事务，赚了不少银子，恭亲王也因此记住了他。

    “清，清远啊，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拱拱手，低声道：“父王，我听说太子无道，太后和许相有废立之心……”

    “什么！”恭亲王打断我，看看四周，声音颤抖。

    “这，这话可不能乱说。那个，你的消息，准确吗？”

    我嘴角微微勾起：“八九不离十。对了父王，若此事是真的，父王可先假装推辞一番。”

    前世时，我记得楚清远告诉我，恭亲王初闻消息，想也没想就接受了。

    这一举动让朝野上下对他不太满意，认为他没有圣贤之相。最终，恭亲王花费了两年，才坐稳帝位。

    “嘿嘿，那是自然。”毕竟生在帝王家，恭亲王被提醒后，很快反应过来。

    传旨太监和禁军已到前堂，我为恭亲王整理好衣衫，看着他前往接驾。

    作为庶子，是没资格去迎旨的。

    目光望向前堂，我思索着是否有什么纰漏，在我身后，清脆的女声响起：

    “没想到，你扮演我还有模有样。”

    我瞄了眼楚清远：

    “只是有模有样？我可记得前世，皇上登基半年后，才想起还有你这个儿子。”

    6

    “你别高兴得太早。简在帝心，不一定是好事。”

    被我刺了一句，楚清远却没恼，只是沉声道。

    这半年他似乎习惯楼兰公主的身份，在楚都斡旋着楼兰与楚国的关系。

    他也变得更像当上太子后的他，喜怒不形于色。

    “……其实我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遇到你之后，封王之前。”

    “什么？”

    我关心着前堂宣旨，楚清远的第二句话声音又低，让我几乎没听清。

    正想开口询问，杨露匆匆跑了过来：

    “公子，前面听墙角的仆人说，宫里要让我们王爷继承皇位！”

    杨露说着，面上难掩激动之色。

    毕竟伺候一个亲王庶子，和伺候皇子比起来，可是天差地别。

    我松了口气，看来历史没有因为身份互换改变：“父王可有推辞？”

    杨露面露担忧，正想开口，却仿佛忽然注意到了一旁站着的楼兰公主。

    只见她欠身一礼：“公主殿下，楚国皇家私事，请你避嫌。”

    “够了！”我正要呵斥杨露，这半年来楚清远与我利益暂时一致，姑且算我半个参谋。

    没想到话音未落，楚清远对杨露柔声道：“露儿姑娘言之有理，我先行告退，过几日再来探访。”

    我：“……”

    “既然如此，露儿帮我送送公主。”

    杨露眼中喜色一闪：“公子放心。”

    目送两人走远，我知道以杨露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性格，肯定不会让我失望。

    7

    王府后院，杨露领着楚清远向外走去，趾高气昂道：“今日之后，公子便是楚国皇子，公主若再来探访，怕有些不合适。”

    楚清远第一次到杨露这副模样，愣愣道：“为何？”

    “别怪我说得直白。”

    杨露轻蔑地看着她：“说得好听叫你公主，说得不好听，就是蛮人女儿。你真觉得，自己配得上楚国皇子？”

    楚清远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愣在原地：“露儿，你说什么？”

    杨露脸上浮现厌恶的神情，面前的女人体态婀娜，肤白貌美，也只有身份上，杨露才能找到一些自信。

    “我说的有错？楼兰不过偏远蛮夷，乞丐家的独女也是乞丐，可不会因为来了楚国，就变成凤凰！”

    “露儿你……”

    “露儿是我家公子的称呼，也是你这蛮女能叫的！”

    杨露说着，嫌弃地将楚清远向外推：“知道就别再来了，免得公子不好意思说，还要让我送你出去。”

    楚清远不由气笑：“我怎么没听出，她有要赶我的意思？”

    杨露冷笑一声，正想说话，突然看到什么，猛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接着她摔倒在地，大声哭起来：“公主，是露儿错了，求您别打露儿……”

    前堂那边恭亲王婉拒后，被太后宣见。

    我想了想，还是打算找楚清远聊聊后续如何安排，就看到了这一幕。

    匆匆几步上前，我看向哭泣的杨露和面色铁青的楚清远：“这是怎么了？”

    杨露哭着道：“呜呜，公子，没事，公主她只是一时气恼才……”

    我觉得十有八九是杨露自己在演，但还是配合她看向楚清远：“雪瑶，你打她了？”

    “我没有。”楚清远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哎，等等，我找你有事情商量！”

    我追上楚清远，与他讨论恭亲王的事和后续计划。

    身后，杨露右脸红肿眼角含泪躺在地上，盯着我远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8

    楚清远说得没错，简在帝心，反而危机四伏。

    自恭亲王登基这一年来，我表现出卓越的才能，也遇到了十数次危机。

    暗室内，楚清远正帮我，不，是帮他自己的身体包扎伤口。

    “不是告诉过你，大哥的人会在南巷埋伏……”

    “我知道，但若不去，礼部侍郎一家都要死于非命。嘶，你轻点！”

    我看着楚清远粗糙地清理着我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以前我帮你清理伤口，别提多小心了！”

    楚清远闻言，拿着药的手僵在了半空。

    曾经也是在这个暗室，我心疼他受伤，总带族里最好的伤药过来，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包扎、梳洗换药。

    现在回想起，只觉得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