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鸣辅导员2
发布:2025-09-13 10:49 字数:9813 作者:天阅短篇
……是的,那些小蘑菇开始开疆拓土,从蘑菇哥的床上跑到他室友的床上去了。
然而炸裂的还在后面。
蘑菇哥的其他室友也相继中招——他们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呼吸道真菌感染。
也就是说,蘑菇哥成功地以一己之力摧毁了五个室友的个人健康,把整个寝室变成了一个大型的破坏性孢子培育箱。
只要呼吸里面的空气,就会成为蘑菇哥的宠物孢子的寄生物,而这想必也是那五个男生为什么浑身裹满塑料布的原因——为了和寝室空气中的致命孢子形成物理隔绝。
他们之所以不让我进寝室,也是替我着想,怕我因为贸然进入而感染真菌。
……
瞬间,我就能理解这五个男生的愤怒了,甚至还觉得他们的脾气真好,忍耐力特别强。
我在心里默默地给这五个男生比了一个大拇指。
……都这样了,居然还只是把室友堵在墙角里,而非直接取走他的狗命,居然这么能忍,将来必成大事。
7、
听完五个男生的哭诉之后,我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门里面的五个壮汉嗷嗷哭号,说自己身体上的各种不舒服之处,还说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蘑菇哥给整死,必须得把蘑菇哥换出他们宿舍。
我被他们的哭声震得头皮发麻,只得一连声地先应下来,把这几个人安抚住:“欸欸,好,好好好,你们别哭了……”
结果门里的嚎叫声更响了:“呜呜呜老师我们身体不舒服,我现在喉咙比阳了的那会儿小刀拉嗓子还疼……”
“咳咳,老,咳咳咳,老师我止不住地想咳嗽,再和内谁住在一起的话,我真的会把肺咳出来的……”
“老师,你真的要救救我呜呜呜……”
其中以那个睡在蘑菇哥旁边的男生哭得最为起劲,这个一八五的大小伙隔着门板嗷嗷大叫:“沈老师,我必须立马去医院,不然我会死掉的呜呜呜哇哇……”
我实在想不到,原来一群成年男性居然能发出这种令人汗毛直竖的声音。
这群人嗷嗷吵吵的,完全不听我说话,我几次想要开口,都被门里面的哭诉打断。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开始发疯,砰地一下敲在门板上:“都不要吵了!谁再吵我就把门从外面锁死,让你们在里面待一辈子!”
我的威胁很有效,方才还吱哇乱叫的男生们顿时安静了下来,连带着态度也一秒恭敬:“……沈老师,您说。”
耳膜得到解放之后,我顿时感觉世界都清净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颇为心累地嘱咐里面这群刚刚停止哭泣的壮汉:“……你们现在先把门打开,身上那个现眼的塑料布也给我拆掉,我立马送你们去医院。”
“至于换寝室的事情,”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回来再说吧,我保证给你们一个完美的答复。”
8、
好容易到了医院,挂号缴费检查等一套流程下来,我已经是精疲力竭了。
妈耶,旧社会地主家的长工干了活还能歇一歇,怎么到我身上就是连轴转啊?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使吧?
我陪着着几个学生跑了一趟呼吸科,结果检查出来三个人是上呼吸道感染,有一个体质不太好,感染到了肺部,需要做个氧疗观察一下。
至于最后一个人,也就是睡在蘑菇哥隔壁的那个男生,林盛杰,他的情况是五个人里面最严重的,严重到医生看他的眼光也不禁带上了几分怜悯,没有直接和他说他得了什么病,而只是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现在你们这些大学生,动不动就生病住院,归根到底还是体质太差了啊,平时注意锻炼!”
听到医生这种语焉不详的说法,林盛杰几乎要汪叽一声哭出来:“不是吧,医生您倒是和我说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医生遗憾地摇头:“肺部真菌严重感染,收拾收拾,准备住院吧。”
林盛杰听见医生的话,脸上的神色都变了,看上去像是便秘了九九八十一天一样。他游魂一样地从问诊的桌子前站了起来,却没走几步就重重摔倒在地上,开始呛咳不止,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
医生面色凝重,立马打通了内线电话,联络人手来把人带走,立马上器械治疗。
……
又是一通鸡飞狗跳,我把几个症状比较轻的学生轰回去上课,独自一人处理医院里的后续事件。
办完各种手续之后,坐在治疗室前,我已经累到麻木。
……图什么呀?
我又不是蜜雪冰城打冰淇淋的店员,为什么要这么维护这群脆皮学生啊?
我捏着手机,缓缓地靠到座椅的靠背上,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巨大疲惫感渐渐把我拖拽下去,被压抑已久的委屈和无奈慢慢浮现出来。
……好累啊,我好想睡觉。
昏迷之前,我恍惚间看到有一个人匆匆向我跑过来。
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似乎身量颇为高大,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白大褂会随着他的动作飘动起来。
是医生吗?
我迷迷糊糊地想。
但是,我的头实在是太晕了,昏昏沉沉地拽着我向下坠,我实在做不到保持清醒。
下一秒,我眼睛一闭就栽倒了过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9、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有些懵逼:这是在病房里面?
是哪个好心人发现了我,然后把我送进来了嘛?
“醒了?”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有些熟悉。
我混混沌沌地睁大眼睛,向四周打量,却在病房的门口看到了一个很晦气的东西。
具体有多晦气?
这么形容吧,晦气到我光是看见他,就想立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家去找柚子叶泡水洗眼睛。
那靠着门框的,可不就是秦晟吗?
淦,原来他在这家医院。
早知道就换个地方。
……
好,总结一下我这半天的活动轨迹吧:
刚上班,连饭都来不及吃完,就被人叫去给一群脆皮收拾烂摊子,收拾到一半自己支撑不住了,犯了低血糖,直接晕倒在在手术室门口。
而就是这副狼狈不堪脸色蜡黄的样子,偏偏还被前任给发现了。
真是造孽啊。
短短两天之内,这已经是秦晟第二次看见我狼狈的样子了。
……话说方圆十公里之内有什么可靠的地下防空建筑吗?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钻进去避避风头。
我尴尬地偏开脑袋,想尽力掩藏脸上的表情。
秦晟见我这副模样,神色微动,但说出来的话却很不中听:“……看来你这份工作似乎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安逸。”
“你以前连着熬三个大夜写论文,脸色都没有现在这么差。”
“早知道现在这样,其实当初你可以选择不要那么早工作,继续深造的。”
他这番话,可谓是精准地踩在了我的雷点上面。
我当时脸色就黑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紧咬着后槽牙转过头去,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傻叉一眼。
可秦晟依旧不依不饶,还在执着地说:“沈珂,和我谈一谈吧,不然我们都会后悔的。”
我被他烦得实在受不了了,猛地拽出床上的枕头向他丢去,大声地让他走开,不要再来烦我我:“是!你清高,你勤奋,你热爱学术!我又懒又没有上进心,配不上你!”
“你去找你师姐骆雨婷啊!她才是和你一样上进的人,你们的共同语言才更多吧?”
“你说我会后悔?”
“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后悔!”
“凡是和你沾边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后悔!”
10、
护士走进病房查看情况的时候,我手里的枕头刚好飞到秦晟脸上,照脸砸了个正着。
看到房间里的情景,护士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秦晟倒是很淡定,依旧是他那副万年不变的冷静表情,微微低头和护士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出了病房。
走出病房之前,他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珂珂,我是认真的。”?他有事吗?
我俩都分手这么久了,还叫得这么黏糊干嘛呀!
听着秦晟最后的那声“珂珂”,我居然可耻地感到一丝脸热。
“你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低血糖,”旁边的护士一边查看我的情况,一边和我聊天,“年轻人工作认真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下自己的身体。”
她嘴上说着话,眼睛也没闲着,一直向我暗暗投来好奇的眼神。
我察觉到护士八卦的视线,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但毕竟失态的样子被外人看去,多少有几分尴尬,只能偏过头摆弄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果篮,手上一秒摆出八百个小动作。
谢谢秦晟,让我亲身体验到,原来人在尴尬的时候,是真的会下意识假装自己很忙。
“那个……小姑娘啊,”护士阿姨看着我,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怎么了?您说。”我连忙正襟危坐。
“阿姨和你说哈,和男朋友吵架了也不能乱吃东西呀……这是橘子皮,不能吃的。”
“哦哦好,呸呸呸(吐橘子皮声)”
我终于回神,开始疯狂地吐嘴里的橘子皮,快要吐完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另一个更为严重的误解:
“等等!阿姨那不是我男朋友!”
11、
作为一个合格的社畜,我在打完点滴之后就立马满血复活,结束疗伤,重新投入到了生活这场大型艾斯爱慕游戏中。
在处理完这批肺部真菌感染受害者之后,我又应他们的要求,以一种极为亲切委婉的态度和那位罪魁祸首进行沟通,试图让他作出改变,从此开始注意个人卫生,或者换一个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宿舍。
蘑菇哥的大名叫莫光,他和其他这个年纪的男大不一样,看上去有点阴沉沉的。
我问话的时候,他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直到我快要等得长毛的时候,才从喉咙底里挤出一句低低的话,语气也不阴不阳的:“……行啊,那我就搬出去好了。”
他说话的腔调我不大喜欢,总感觉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但毕竟他也没有做什么,我也不好多说,只能随他去,然后配合他批好该批的换寝手续。
解决完这桩事情之后,我本以为自己能好好休息一下,却在下班的时候突然又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一瞬间已经闪过无数种脆皮学生的出事姿势。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刚好卡在我下班这个节点上吧!
临时把下班了的打工人叫回去,其残酷程度不亚于钓鱼佬把鱼单杆钓上来放生之后又丢进下游的地笼里。
“喂?请问是哪位?”我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不是我胆子小,实在是我这半年来见过的这届新生闹出的幺蛾子太多,死法过于多样,让我不得不提心吊胆,随时做好尖锐爆鸣的准备。
还好,电话对面的声音不是那种急吼吼的腔调,反而透露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扭捏感:“喂,沈老师,我是林盛杰,这回谢谢你帮我们寝室……我们想请您吃个饭。”
哦,原来是那群遇人不淑的倒霉鬼啊。
我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大大咧咧开口道:“诶呀,这是我分内的工作,你们不用请我吃饭,其实能帮到你们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我嘴上客气,顺带着还腹诽,心想他要是快点把电话挂掉放我下班的话,我恐怕会更高兴。
结果对面死活都不让我顺利下班,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到最后急得连哭腔都出来了:“沈老师,我真的就想谢谢您,您给我个机会……”
听着电话里的死动静,我顿时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只好一叠声地应下来。
……
到了约定的地点,我却突然有些怔然。
刚才光顾着神游没注意到,现在走到店门口才发现,这俨然就是我和秦晟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常来的火锅店。
我很喜欢这家店招牌的秘制牛肉,经常拉着秦晟来吃,到最后老板都认识我们两个了,一见到我们来,就笑眯眯地招呼上来:“还是老样子?”
店还是原来的店,但人早已不是当年的人了。
站在店门口,我不由得生出了些物是人非之感。
最后还是林盛杰一行人拍打玻璃的声音把我弄得回了神。
只见靠窗的卡座边上,五个满脸兴奋的年轻男大正拍打着玻璃,从里面向外面疯狂示意,看上去要多傻有多傻,简直就像一群狂喜的大猩猩。
看口型,他们应该还在说“沈老师,这边这边”之类的话。
我有些无语,示意他们闭嘴安静,然后赶紧进店,防止这群无人看管的大猩猩继续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多年不见,没想到当初的老板居然还认识我,笑容满面地招呼我:“我记得你!你好久没来了!”
我有些感慨,扯出一个笑来:“是啊,这么多年了,现在工作有些忙。”
老板附和地点头,露出一个“理解理解”的笑,开口却是让我震惊八百年的话:“你男朋友就在里面,还是老位置,你还记得不?要不要我带你进去找?”
什么???
什么叫“你男朋友就在里面”?
秦晟也在?
我本想扭头就走,但林盛杰一行人已经看到我了,正在朝我遥遥招手:“沈老师!这里这里!”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尖叫溜走的冲动。
更令我感到尴尬的是,秦晟偏偏就坐在离林盛杰一行人仅一个过道之隔的地方。刚才那批男生的招呼声音足够响亮,引得秦晟抬起了头,正好和我看了个对眼,
他的目光黑沉沉的,里面似乎藏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不敢再多看,快步走到自己的席面上坐下。
我这厢尴尬得要死,座中的几个男生却毫无所觉,还开始殷勤地替我拆一次性餐具。
我旁边刚好挨着林盛杰,这一八五的大小伙子看上去有些紧张,还朝里坐了坐,给我空出一点位置来:“沈老师,这火锅店的位置有点小哈,您别嫌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的脸有点红。
哎呀,看把这孩子吓得。
顿时,我内心生出了对他的无限同情。
“哈哈,没有没有,”为了防止冷场,我很配合地干笑一声,努力接话道,“我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和朋友来这家店吃,早就习惯了。”
言毕,我差点后悔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秦晟就坐在旁边,我们这里说什么,他绝对听得一清二楚,我干嘛偏偏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啊!
好在旁边的秦晟非常安静,只是一个人吃着饭,并没有作出什么反应。我用余光悄悄瞄着他,只看见他不紧不慢地在那里涮毛肚,连手都没有抖一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看上去似乎很孤单。
12、
之后在饭桌上,为了维持气氛,我们这桌又说了好多乱七八糟的话。
但至于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却早已不记得了,只记得后来同桌吃饭的男生一个接一个地遁走,有的说自己尿急,有的说要去前台催菜,剩下的两个说要去外面抽根烟透透气。
到了最后,一张桌子上只剩下我和林盛杰两个人。
原本你一言我一语的欢快场景顿时冷了下来,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怪异。
林盛杰低头又抬头,眼神游移,嘴唇张了又闭,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
我看他涨红了一张脸,欲言又止,只当他是又有了什么难言之隐,便善意地给他递了个台阶:“林盛杰,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好了,我不会怪你的。”
“是又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不是!”林盛杰的脸红红的,好像煮熟的虾子一样,整个人都往外冒着热气:“我,我有话想对您说。”
我面上维持着微笑,内心却已经翻了几个大白眼。
明明都已经告诉他了,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他还在这吞吞吐吐的,是有什么理解上的功能障碍吗?还是说他是属螃蟹的?不会说话,只会吞吞吐吐地往外冒白沫子?
“嗯……老师,这回我们寝室的事情,真的非常感谢您……”林盛杰扭扭捏捏地开口道。
“哦,你说这个啊,说了不用谢我,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继续微笑,“还有什么事情吗?”
看他那眼神飘忽的样子,八成只是说了个前摇,后面肯定还憋着别的要求呢。
我心想。
果然,在我无声的微笑催促下,林盛杰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终于一咬牙,“欻”地一下拉开了羽绒服外套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枝已经被捂得蔫哒哒的玫瑰:
“老师!其实我,我喜欢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13、
啥?
林盛杰这句话对我的杀伤力不啻于五雷轰顶。
首先,我俩是师生关系,要是被人传出点什么,那唾沫星子都足够把我淹死。其次,林盛杰他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啊!!
我二十七岁,他才十九岁,我俩之间差八岁,等于说我在百日誓师备战高考的时候,他还只有小学三年级啊!!!
无论是从人生阅历还是从心理年龄来说,我俩都是很不般配的一对,但他居然对我有想法?
造孽啊,被小自己八岁的学生喜欢上,这和被一条草履虫喜欢上了有什么区别!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冲击力太大,我呆呆地坐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得像一只被丢到南美雨林的北极熊。
正当我开始组织言辞,打算以一种尽可能不伤自尊心的方式拒绝林盛杰的时候,一道阴影投了下来。
“她不会答应你的。”秦晟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盛杰说。
他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没什么起伏,似乎就只是在单纯地阐述一个很简单的事实,却又显露出一种浓浓的挑衅意味。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秦晟。
林盛杰一怔,扭头问我:“老师,这是你男朋友吗?”
我下意识地摇头。
于是事情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可控制了。
林盛杰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被秦晟一激,当时就站了起来,满脸不善地逼近秦晟,几乎要把额头抵上秦晟的脑袋:
“那你什么意思?你算老几,来横插一脚干什么?”
“我是谁和你没关系,”秦晟不甘示弱地平视着林盛杰,道,“你只需要知道,她只会是你的老师,仅此而已。”
两人针锋相对,几乎快要打起来。我在一旁想要劝架,却怎么也插不进手。
千钧一发之际,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焦灼的局面。
13、
“喂,请问您是沈珂老师吗?”电话对面是一个听起来极为沉稳的中年男声。
“这里是xx派出所,你的学生莫光……在,在嫖娼的时候由于嫖资商量不均,和小姐现场扭打了起来。”
“他拿出学生证想要打六九折,小姐不同意,他就和小姐扭打了起来。”
“期间,小姐为了自卫,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朝莫光砸了过去。”
“她自称只是想吓吓莫光,却没想到真把他给砸晕了。”
“现在莫光正在xx医院里接受相关治疗……由于他还是一个大学生,按照规定,我们需要通知校方。”
听完整通电话,我不由得眼角一抽: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开车前往医院的路上,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莫光啊莫光……”
虽然作为一个辅导员,处理学生生活中发生的一些突发情况确实是我的分内之事,但是像今天这种事情,也太超过了吧!
去医院看望在嫖娼途中被小姐打进医院的学生……这种事情,说出去都嫌丢脸。
说起来,莫光也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了。
说他脆皮吧,好像并不是很恰当,毕竟他可是以一己之力造成了整个寝室的真菌感染。但如果说他难杀吧,好像也并不至于,人家小姐轻轻一拍,就能把他拍进医院。
又脆又难杀,啧,真是难评。
14、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莫光刚好处于一种半醒不醒的状态,整个人看上去混混沌沌的。
急诊的病房里人来人往,邻床的患者正在呻吟,患者家属正在哭爹喊娘,护士则忙着给邻床的患者上药。
一片喧嚷中,只有莫光一个人躺在那里,头上裹着厚厚的白布,几乎把整个脑袋都包住。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的内心其实是极为复杂的。
一方面,我知道他住院的原因,实在难以理解这种出去嫖,违法乱纪还要拿学生证打六九折的奇葩(他以为这是在海底捞吗?还有大学生折扣);
但另一方面,他毕竟是我的学生,看着他这副孤零零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对他生出些同情来。
坐在莫光窗前的小板凳上,我看着他的脸,心中全是一言难尽。
正当我有些坐不住,要去询问医生相关事宜的时候,却听见病床上传来了模糊的呻吟声:“……唔。”
是莫光醒了。
虽然内心有些排斥,但我还是重新坐了回去,开始对莫光进行一些例行公事一般的嘘寒问暖:“……现在你感觉身体怎么样?头晕不晕?痛不痛?”
可是莫光却好像呆了一样,对我的问话置若罔闻。
我耐心地把问话又重复了一遍,莫光却依旧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低着头,包了他半脸的绷带遮住了他的神色,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变化。
如果我当时能看到莫光的表情的话,我绝对会以吃奶的劲立马逃跑,但是我当时看不清莫光的眼神,只是傻乎乎地凑上前去,继续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下一秒,异变陡生!
之前看起来浑浑噩噩的莫光,此刻突然暴起,抄起了邻床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朝我狠狠地扎来,口中还恶狠狠地骂道:“贱/人!居然敢砸我!”
我慌忙躲闪,狼狈地跌到一边:“莫光你清醒一点!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砸你的那个女孩子!我是你导员!”
但是,我显然低估了莫光丧心病狂的程度。
听见我说话,他的神色只是短暂地清明了一瞬间,接着又恢复了癫狂:“那又怎样!你也一样该死!自从遇到了你之后就没有好事!”
“你凭什么让我搬出宿舍?你就是偏心他们!”
“你是不是收了他们的钱?……你也去死!”
说着,他举起了刀,竟是要再扎下来。
我还想要躲,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已经被莫光逼到了墙角,早就是退无可退。
环顾四周,也没有能帮上我的人。
莫光突然发疯,周边的病患和家属早就尖叫着躲到一边去,对他唯恐避之不及,我和人家非亲非故,也不能要求人家冒着危险过来救我。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我兢兢业业如老驴拉磨地工作,想不到最后竟然死于学生之手。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
但是过了几秒,意料中的痛觉并没有传来,刀并没有扎到我身上。
我疑惑地睁开眼睛,却再次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轻:
只见秦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我的面前,正用手抓着那把本该扎到我身体里的刀。
水果刀的刃深深地扎进他的手里,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到雪白的瓷砖上,看上去无比刺眼。
秦晟闷哼一声,趁着莫光发愣的工夫,突然发狠地将他的手拧了过去,把人面朝地板压倒,手上使力,硬生生把他的刀夺了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帮我把他控制住啊!”秦晟扭头,对着旁边围观的众人大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用这么大的音量说话。
众人如梦初醒,连忙七手八脚地上来按住莫光。
一片混乱中,我拉住了秦晟的衣角。
“你的手……快去找个医生看一下!快!不然万一伤到神经就麻烦了!”
“你怎么这么莽啊!不管不顾地就冲上来!”
“他手里可是拿着刀啊!”
拽着秦晟,我开始焦急地数落他。
秦晟却只是站在原地,也不说话,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温柔。
良久,他终于轻轻拂上我的脸:“不要哭,我是医生,心里有数。“
谁哭了?
我本想反驳秦晟,却突然意识到他说的确实是真的。
——早在不知何时,我就已经泪流满面。
15、
我陪着秦晟去诊室的时候,坐诊的那个老医生恰好认识秦晟,在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后,老医生把秦晟狠狠地骂了一顿:
“知不知道你运气有多好?那个人要是扎得再偏一点,你手上的xx肌腱就被割断了!这辈子都拿不了手术刀!”
我震惊地抬起头,脸上满是后怕。
原来,当时的情况居然是这么凶险。
秦晟向来视工作和学术为生命,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重要,却居然还是愿意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的血肉为我挡刀。
可秦晟倒是很淡定,只是低头笑笑不说话,摆出一副良好的认错态度,随我们说什么他都听着。
整个诊室里,只有他这个伤患本人的情绪最为稳定。
问诊时间有限,为了不耽误下一个患者的治疗,老医生虽然还没数落够,但也只能悻悻作罢,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秦晟一眼,甩给我一张单子,叫我出去拿药。
……
出门的时候,秦晟用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握住了我:
“沈珂。”
“现在你愿意听我说话了吗?”
他鲜少用这种语气连名带姓地叫我。
像是怕我依然拒绝沟通,他抓我抓得很紧,宽大的手掌几乎把我的手腕整个包住,略高的体温顺着皮肤的接触面一路烫到我心里。
……
这个笨蛋。
16、
那天晚上,在医院的急诊,我陪着秦晟一起蜷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做了分手一年以来的第一次长谈。
他说,他当年说让我上进些的那句话确实是真心的,但绝对没有嫌弃我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希望我能够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在自己的领域飞得更高更远。
“那些闲言碎语我听到了,我也替你反驳过,但是他们根本不理。”
“所以我觉得,只有你确实变得更强大,才能从根本上粉碎那些流言。”
“我希望你变得比我更耀眼,到那时候,我也会被你的光环所笼罩;我希望你耀眼到,别人提起我的时候,会说那是沈珂的男朋友。”
至于酒后的那个电话,秦晟对此也作出了解释:
“那是骆雨婷单方面的说辞。”
“当初确实有人想撮合我和她来着,但其实,我根本就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至于最后……我也没和她回她家。”
“我虽然意识不太清晰,但还是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的,我毕竟是个成年男性,当时死活不愿意和她走,她也确实拿我没办法。”
……
桩桩件件,水落石出。
原来,曾经困扰我长达一年之久的那些所谓疑点,其实都不过是我的自卑和多疑在作祟,在流言和挑衅的催动下,终于酿成了这场苦涩。
秦晟一直是爱我的,他的爱意虽然不像旁人那样炽烈直白,但也足够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他对我的爱意始于多年前的一场初雪,又在夜晚的急诊病房里,以伤口和血肉作了明证。
错的人,一直是我。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抬头问秦晟,我错得这么深,你还会原谅我吗?
秦晟抬了抬眉毛,似乎是有些惊讶,我为什么还会问出这种问题。
他冲我晃了晃那只裹满纱布的手:“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傻子。”他轻叹一声。
17、
半年之后,我和秦晟结婚。
双方父母对这桩亲事都很满意,大摆了五十桌宴席。而这直接导致我脸部肌肉的受罪——在婚宴上和秦晟一起一桌桌敬酒,笑得脸都酸了。
终于敬完了一轮,我如蒙大赦般回到自己的小包厢,开始休整,一边吃饭,一边查看手机,看有没有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结果这一看,还真有好多未读的小红点。
嗯……让我看看。
哦,就在两个小时前,莫光故意伤害案的一审判决下来了,判了有期徒刑,两年。
还有林盛杰发来的一篇小作文,大意是说莫光行凶的那一天他其实也在现场,只不过没像秦晟一样勇敢地站出来……综上所述就是他觉得自己对我的喜欢完全比不过秦晟对我的爱意,特此来发个消息告诉我一下,说他放弃了,顺便祝我新婚快乐。
好小子,有觉悟。
额,好像还有消息……
打游戏没抽到想要的卡,在宿舍崩溃大哭,哭到呼吸性碱中毒?
卸妆的时候取美瞳,结果把角膜掀起来一个边边?
和学校里的流浪狗抢火腿肠吃没抢过,被咬了一口,还染上了虱子?
噫呃,这都是些啥呀。
……
我掐了掐人中,把手机的免打扰打开,把那些或脆皮或炸裂的消息都甩在脑后,一把将旁边的秦晟揽进了怀里。
秦晟被我搂得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就范:“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和自己达成了和解:“没什么,突然就想开了。”
“费这劲和他们爆鸣什么呀。”
“我们两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不管了,我现在请的是婚假,无论是啥事情都有隔壁的老辅导员替我担着,谁都别想把我从婚礼现场上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