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倾斜角度让所有玻璃器皿在钢架间碰撞出尖锐的哀鸣，楚涧的后背重重撞在生物安全柜上。应急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他看见体育老师腐烂的半张脸正在菌丝缠绕中重生，那些从通风管道涌出的脐带如同深海章鱼的触须，在倾斜三十度的地面上蜿蜒爬行。

    "抓住承重柱！"盛宗的眼镜链缠住不锈钢支架，左手还攥着燃烧过半的平面图。陈文用斧头劈开飞溅的玻璃碎片，突然抓住楚涧的衣领：“你他妈早就知道自己是载体？”

    言佳的尖叫声从下方传来。倾斜的地面让所有物品都朝着东南角的裂缝滑去，她正死死抱住母亲生前的工作台，锁骨处的条形码在荧光中灼烧出焦糊味。体育老师的运动鞋在钢化玻璃上擦出火星，他后颈伸出的脐带突然刺入天花板，像蜘蛛般倒吊着逼近。

    "接着！"盛宗将夜视仪抛向楚涧，镜片反射出实验室深处正在塌陷的暗门。当楚涧抓住言佳的手腕时，工作台突然整个翻转，露出下方布满菌丝的地下甬道。陈文的斧头擦着体育老师耳际飞过，斩断三根追来的脐带：“进通道！”

    腐殖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楚涧的登山靴陷入粘稠的菌毯。言佳的手机自动亮起手电筒功能，光束扫过甬道墙壁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密密麻麻的脐带标本浸泡在荧光液体中，每根都连接着泛黄的照片，照片里不同年代的女生都在对着镜头微笑。

    "1998年7月14日…"盛宗用燃烧的图纸照亮最近的照片，穿碎花裙的女生颈间戴着橙花项链，“这是第一个宿主。”

    体育老师的低吼声从后方传来，整条甬道突然剧烈震颤。陈文抡起斧头砸向标本罐，荧光液体喷涌而出，在菌毯上腐蚀出焦黑的通道：“跟着液体走！”

    楚涧拽着言佳在逼仄的甬道里狂奔，荧光液体在脚下汇成溪流。当陈文劈开第七个标本罐时，前方突然出现向下的螺旋阶梯，台阶上散落着撕碎的实验日志。盛宗捡起半张纸片，夜视仪绿光中浮现出母亲的字迹：“…脐带网络需要新鲜载体…”

    言佳突然踉跄着跪倒在地，她的手机自动播放起《月光海岸》的未公开曲目。旋律响起的瞬间，螺旋阶梯深处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楚涧的手电光照出阶梯尽头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牌上"1998-07"的铜牌正在菌丝侵蚀下剥落。

    "是初代实验室。"盛宗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你母亲参与过这个项目。”

    陈文一脚踹开铁门，霉味混着橙花香涌出。三十平米的空间里摆满老式实验设备，离心机上还插着发黑的电源线。楚涧的手电光扫过墙面的瞬间，言佳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整面墙贴满不同角度的监控照片，每张都是小桃坠楼前的最后身影。

    "欢迎回家。"体育老师的声音在头顶炸响，脐带穿透混凝土天花板垂落。盛宗突然将燃烧瓶砸向档案柜，火焰腾起的刹那，楚涧看见母亲的工作服整整齐齐叠在操作台上，领口还别着沾有荧光药剂的胸针。

    言佳颤抖着拉开抽屉，成捆的胶卷底片哗啦啦散落。当她捡起最上面那卷时，陈文的斧头突然横在她脖颈前：“你早就知道对不对？这些年的宿主都是…”

    "七月十四日！"盛宗突然大喊，他正用圆规测量墙面裂缝的走向，"所有事件都发生在夏至后第三周！"火焰突然窜上屋顶，体育老师的脐带在热浪中蜷缩后退。楚涧抓起操作台上的老式放映机，胶卷转动声像极了骨骼摩擦的响动。

    黑白影像在墙面跳动，1998年的母亲正在给婴儿注射药剂。当镜头转向保温箱时，楚涧的呼吸停滞了——那个颈后浮现条形码的婴儿，分明长着言佳的脸。

    "你是初代载体…"楚涧转向言佳，却发现她的瞳孔正在渗出荧光液体。体育老师的狂笑震落墙灰，他腐烂的面孔在火光中扭曲：“二十年才等到完美容器…”

    陈文的斧头劈开通风管道，盛宗拽着两人钻入生锈的金属通道。当楚涧回头时，正好看见母亲的工作服在火焰中化作灰烬，而那枚胸针正在高温中熔化成橙花形状。

    "前面有光！"陈文的吼声带着回声。爬出管道的瞬间，夜雨劈头盖脸砸下来。楚涧抹去眼前的雨水，发现他们正站在废弃的校医院楼顶，脚下是整个沉入地底的研究所废墟。

    言佳突然剧烈咳嗽，荧光液体从指缝渗出。盛宗用镊子夹起她掉落的一缕头发，夜视仪显示发丝内部布满微型气孔：“载体同化达到87%。”

    手机突然集体震动，月光海岸群弹出新公告：【最终仪式准备完毕】。暴雨中的校医院突然亮起无数橙花状光点，每扇窗户后都站着穿白大褂的荧光人影。当体育老师的运动鞋踏上顶楼时，整栋建筑开始播放《月光海岸》的混音版，鼓点与心跳声逐渐重合。

    "其实你母亲留了后手。"盛宗突然掀开防水外套，内侧缝满从实验室带出的胶卷底片，“这些记忆碎片能干扰网络。”

    楚涧扯断颈间的银链，吊坠里藏着出生时就携带的微型胶卷。当他把两段胶卷并排举起时，暴雨突然在空中静止，月光穿透云层将校医院照得惨白。言佳颈后的条形码开始燃烧，她抓住楚涧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用这个…启动…”

    体育老师的脐带刺穿雨幕袭来，陈文用斧柄架住攻击，虎口震裂的血染红雨帘。盛宗将全部胶卷抛向空中，老式放映机突然自动运转，无数记忆碎片在雨中交织成光网。

    楚涧将吊坠胶卷塞进言佳胸前的项链挂坠，橙花突然绽放出刺目强光。当体育老师发出非人惨叫时，所有脐带网络都在月光下浮现裂痕。校医院的白大褂人影集体转向北方，他们的胸口浮现出相同的经纬坐标。

    "是母亲的老家…"楚涧看着在雨中燃烧的坐标数字，“最终仪式在那里。”

    言佳突然软倒在地，她的瞳孔恢复清明，锁骨处的条形码化作灰烬。体育老师腐烂的身躯正在光网中瓦解，他挣扎着指向北方：“你们逃不过…”

    陈文抡起斧头劈碎最后半张鬼脸，盛宗已经打开手机导航："三百公里，现在出发能在夏至前赶到。"楚涧抱起昏迷的言佳，她的睫毛上凝着将坠未坠的雨珠，在月光下闪烁如初代宿主的橙花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