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桨叶掀起的气流卷起白骨碎屑，袁冉的警服下摆被风压得紧贴腿侧。林丛的白大褂像只受伤的白鹭扑棱着翻飞，他扑在裂缝边缘的姿势让袁冉想起三年前解剖室那个扑向尸检台的雨夜。

    "防毒面具！"苏梦的暴喝被螺旋桨声碾碎。她拽过杨峰的战术腰带，抽出便携式呼吸器抛给林丛。钢筋裸露的墙体裂缝里涌出沼气特有的甜腥，混着某种类似婴儿爽身粉的腐败气息。

    江延珩的鳄鱼皮鞋尖碾碎一块头盖骨碎片："二十二点三摄氏度时，混凝土孔隙中的水蒸气压力刚好能让…"他突然抓住袁冉的手腕，铂金戒圈压住她跳动的脉搏，“袁警官现在的心率，和五年前那个被活埋的男孩临终前…”

    "闭嘴！"杨峰的警用匕首擦着江延珩的领带钉入混凝土墙，蛇形领带夹的瞳孔部位迸出火星。苏梦的战术手套已经探入裂缝，扯出的粉色书包带突然绷直——另一端传来孩童腕骨般细微的拉扯感。

    林丛的紫外线灯扫过森森白骨，突然在某根胫骨上凝住："2019年3月15日浇筑的C30混凝土，骨料配比异常。"他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刮下骨缝里的淡绿色结晶，“碳酸钙结晶层厚度0.3毫米，符合地下水位波动形成的…”

    "丫丫的兔子发卡！"杨峰的嘶吼带着血沫。他半个身子探进裂缝，警徽在腰带上晃出虚影。袁冉看见他后颈暴起的血管纹路，与停尸间无名尸体颈动脉的淤血走向完全重叠。

    苏梦的破拆锤第三次落下时，墙体内部传来空腔共鸣。腐臭的黑色液体从裂缝喷涌而出，林丛的试管刚接住几滴，液体突然在紫外线照射下泛起珍珠母光泽——与三年前失踪儿童胃容物中的夜光涂料相同。

    "游戏厅的抓娃娃机。"江延珩笑着后退半步，鳄鱼皮鞋踩碎半块儿童下颌骨，"钢爪每次能承载1.8公斤重量，和搅拌机单次投放骨料的重量…"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袁冉的配枪准星正对他的眉心。

    物证科新人跪在地上呕吐，林丛的镊子从她脚边夹起半片带编码的指甲。当编码被紫外线激活时，袁冉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仁和医院施工图——每个标注点都对应杨峰女儿生日数字的质因数分解。

    "消防通道被封那天是圆周率日。"苏梦突然扯开书包夹层，飞出的数学作业本上，丫丫稚嫩的笔迹写着3.1415926，“江董事长不觉得这个数字和混凝土搅拌机的转速…”

    螺旋桨轰鸣骤然加剧，盛世集团的直升机开始低空盘旋。袁冉在气流中看见林丛的白大褂口袋里滑出半张放射片，那是江延珩后颈缝合疤痕的X光片——与无名尸体的颈椎融合畸形完全一致。

    "温度要到了。"江延珩的腕表发出蜂鸣，铂金袖扣折射着直升机探照灯，"你们听，混凝土正在呼吸。"他染着骨灰的皮鞋尖轻点地面，裂缝中突然传出黏稠的水泡破裂声。

    杨峰的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见墙体内蜷缩的细小骸骨。那具孩童遗骸的左手无名指上，套着枚用铁丝弯成的戒指，戒面位置嵌着半片粉色塑料——与三年前幼儿园失窃的美工课材料完全一致。

    "地下水位上升导致混凝土膨胀。"林丛的激光测距仪在裂缝边缘画出红线，"这些孩子…是被建筑材料…"他的银丝眼镜蒙上白雾，喉结上下滚动三次才挤出最后半句，“活体浇筑。”

    苏梦的破拆锤突然脱手砸向直升机，金属碰撞声惊飞废墟上的乌鸦。袁冉在漫天黑羽中看见驾驶舱闪过的半张脸——那人右耳戴着与张德发扳手上相同的青铜耳钉。

    "丫丫的DNA比对结果…"物证科新人的对讲机突然传出电流杂音。杨峰怀中的粉色书包突然震动，藏在夹层里的旧手机自动播放录音，童声唱的生日歌在某个音节突然变调成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

    江延珩的后颈疤痕在探照灯下渗出尸蜡般的光泽："袁警官现在明白了吧？那些哭声不是消失了…"他的呼吸带着墓地青苔的潮湿，“而是被城市生长时的骨骼嚼碎了。”

    林丛突然扯开白大褂，露出缠满证物袋的战术背心。紫外线灯扫过每个密封袋时，失踪儿童衣物上的夜光涂料竟与白骨缝隙的结晶产生呼应，在废墟上投射出盛世乐园的星空顶图案。

    "旋转木马的地基桩打了108根。"苏梦的战术匕首钉住江延珩的领带，"每根桩基浇筑时间间隔22.3分钟。"她染着尸水的手套捏住对方下巴，“正好是儿童从清醒到昏迷的平均时间。”

    袁冉的配枪突然转向直升机，子弹击碎驾驶舱玻璃的瞬间，她看见飞行员后颈的缝合疤痕——与江延珩的伤疤如同镜像。杨峰怀中的骸骨突然发出脆响，一节脊椎骨滚落在地，骨髓腔内塞着卷成筒状的搅拌机操作手册。

    "施工日志第108页。"林丛的镊子展开泛黄的纸页，"每次混凝土试块取样都伴随着童谣录音。"他的声音突然发颤，“声波震动会让骨料分布更均匀…”

    江延珩的笑声混着螺旋桨的轰鸣在裂缝中回荡："你们不觉得这些孩子终于成为了永恒吗？"他的鳄鱼皮鞋碾过作业本上的蜡笔画，“比那些迟早要腐烂的…”

    枪声突然炸响。

    苏梦的配枪冒着青烟，子弹擦着江延珩的耳际射入直升机油箱。冲天而起的火光中，袁冉看见无数苍白的小手从裂缝伸出，那些尚未完全钙化的指骨在烈焰中蜷缩成混凝土凝固时的裂纹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