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翊的解剖刀尖悬在保温箱玻璃罩上，刀面映出三十七个跳动的绿色光点。那些连接在早产儿身上的电极片，此刻正规律地起伏着，仿佛某种诡异的生命韵律。

    "活的？"孟瑶的枪口微微下压，战术靴碾碎地面积水的药瓶碎片。防弹背心渗出的冷汗贴着后背，她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死亡时间超过72小时。"顾翊的镊子夹起婴儿手臂的输液针头，淡黄色液体在针管残留，"戊巴比妥钠维持着基础代谢，这些波形图是伪造的。"

    姜小满的呕吐声从仓库角落传来。她手里的强光手电扫过成排的金属架，七个贴着"实验体"标签的玻璃罐在暗处泛着幽光，福尔马林溶液里漂浮的胚胎脐带上都系着银扣。

    "和住院部发现的脐带扣同批次。"顾翊的白大褂下摆擦过孟瑶的枪套，医用口罩闷住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每个罐体编号对应北斗七星的方位。"

    孟瑶的薄荷糖在舌尖转了个圈。她的战术手电光柱突然停在东南角的通风管道，生锈的铁栅栏后有抹反光——是半枚带血渍的乳牙。

    "痕检科！"孟瑶的吼声在仓库激起回音。老周提着工具箱冲过来时，防护服上的夜光条在黑暗里划出荧绿弧线。他镊起乳牙的瞬间，通风管道深处传来金属碰撞声。

    顾翊的解剖刀已经插进铁栅栏缝隙。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三十七枚带编号的婴儿脚环雪片般飘落，每个塑料环内侧都刻着"康诺第三实验室"。

    "七的倍数。"孟瑶用鞋尖拨开脚环堆，突然蹲下身，"这个编号墨迹是新的。"她举起的那枚脚环上，鲜红的"0423"正在往下滴落某种黏液。

    冷藏车的警笛由远及近，顾翊却转身走向仓库深处的配电箱。他的乳胶手套抚过布满抓痕的铁门，突然发力扯下松动的锁链。尘封的货运电梯控制面板上，有人用血迹画了个残缺的北斗七星。

    "地下还有三层。"顾翊的指尖划过电梯楼层键的磨损痕迹，"第四层按钮的磨损度是其他层的五倍。"

    孟瑶的配枪保险栓弹开时发出清脆"咔嗒"声。电梯下沉的失重感中，姜小满手里的辐射检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液晶屏上的数值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足以致死的剂量。

    "铅层。"顾翊敲了敲电梯内壁，"他们在下面藏了放射源。"他的镜片反射着楼层数字的红色倒计时，医用口罩的金属条在鼻梁压出深痕。

    负四层的冷气混着腐臭涌出电梯门。孟瑶的夜视镜里出现成排的铅制货箱，每个箱体都印着国际原子能机构的黄黑标志。但更令人作呕的是箱体表面的抓痕——指甲划出的全是数字"7"。

    "不是核材料。"顾翊的盖革计数器贴着货箱滑动，"铅层内侧有夹层。"他的手术刀突然刺进箱体缝隙，暗红色的粉末瀑布般倾泻而出。

    姜小满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应急灯照亮满地翻滚的胶囊，每颗明胶外壳里都封着干瘪的舌骨。孟瑶的靴底碾碎一颗胶囊，舌尖立刻泛起薄荷糖都压不住的苦味——是戊巴比妥钠特有的酸涩。

    "人体干燥剂。"顾翊用镊子夹起半枚胶囊，"舌骨表面的齿痕与李红霞口腔创伤吻合。"他的解剖刀指向货箱内侧，"这些凹槽用来固定尸体，方便抽取骨骼中的磷酸钙。"

    对讲机突然爆出电流噪音，技术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货车行踪...滨江路监控...集装箱编码KT7423..."

    孟瑶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扯下夜视镜，战术手电光柱直射货箱顶部的钢印——KT7423的编号下，有枚带缺口的指纹印，与王志强工伤记录里的右手食指特征完全一致。

    顾翊的白大褂突然掠过一阵疾风。他扑向孟瑶的瞬间，货箱顶部的铅板轰然塌陷。成堆的玻璃罐砸在地上，福尔马林溶液混着放射性粉末溅满整个空间。

    "闭眼！"顾翊的吼声震得孟瑶耳膜生疼。她感到有冰凉的手掌捂住自己口鼻，医用橡胶的气味灌满鼻腔。黑暗中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以及重物拖行的摩擦声。

    应急电源启动的嗡鸣声里，孟瑶看见顾翊的白大褂浸满淡黄色液体。他的防护镜裂开蛛网状纹路，手里却紧握着半截断裂的脐带——银质纽扣上的日期是三天前。

    "他们在制造新的实验体。"顾翊的镊子从自己袖口夹出片金属屑，"钛合金手术刀碎片，和剖取李红霞舌骨的凶器成分一致。"

    姜小满的哭喊从电梯井传来："信号屏蔽解除了！技术科说王志强的手机信号在码头出现！"

    孟瑶擦去战术平板上的放射性粉尘，港口监控画面里，标着KT7423的集装箱正被吊装上货轮。但真正让她血液凝固的是甲板上的身影——穿白大褂的男人侧脸闪过镜头，右耳后有颗黑痣与二十年前王德海的工作照完全重合。

    防爆车的急刹声在码头炸响。顾翊拽着孟瑶跃出车门时，咸腥海风里混着刺鼻的药味。货轮正在起锚，甲板上的集装箱缝隙间，有双布满针孔的手在向他们比划手势——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那是...张建军？"孟瑶的狙击镜锁定那双颤抖的手。七年前车祸身亡的药剂科主任此刻正用指甲在集装箱上刻字，翻卷的皮肉间露出金属光泽——是植入皮下的追踪芯片。

    顾翊的解剖刀突然脱手飞出，擦着集装箱的棱角迸出火星。暗门弹开的瞬间，成群的实验白鼠潮水般涌出，每只背上都用荧光剂写着数字编号。孟瑶的子弹穿透鼠群，却只击中飘落的货单——收货方地址栏赫然是省卫生厅某仓库的GPS坐标。

    货轮鸣笛声撕裂夜幕，顾翊的白大褂衣角消失在船舷边缘。孟瑶的抓钩枪射出的瞬间，海风送来浓烈的戊巴比妥钠气味。她看见顾翊在集装箱顶端踉跄了一下，医用口罩被风掀起，露出嘴角新鲜的血痕。

    "放射性中毒..."孟瑶的瞳孔剧烈收缩。她的耳机里传来顾翊断断续续的喘息："货舱...第七层..."

    爆破小组的水炮轰开船体时，孟瑶的腕表显示凌晨四点二十三分。涌进的海水冲散漂浮的药瓶，标着"0423"的冷藏柜里，七具浸泡在防腐剂中的尸体保持着双手交握的姿势——最中间的正是王志强，他扭曲的小指上套着枚脐带扣，刻着今天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