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翊的解剖刀在冷藏柜玻璃上划出尖啸，刀刃切过冷凝水时溅起细碎的冰晶。七具尸体交握的手掌间缠绕着银色链条，每个链节都刻着制药厂批号，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灰的金属光泽。

    "活体焊接。"顾翊的镊子夹起链条断口，烧焦的皮肤组织黏附在接缝处，"死亡前四小时被强行连接循环系统。"他的防护镜蒙着白雾，声音却异常清晰，"王志强的血液里含有第三代戊巴比妥钠代谢物。"

    孟瑶的战术手电扫过尸群，光束突然定格在最右侧尸体耳后——那片灰白绒毛与李红霞身上的禽类羽毛完全一致。她正要俯身查看，整艘货轮突然剧烈倾斜，防腐剂顺着甲板缝隙倒灌进舱室。

    "涨潮了！"姜小满的惊呼混着海浪拍击声传来。顾翊的白大褂下摆浸在漫进来的海水里，医用口罩边缘渗出血丝："放射性粉尘遇水会产生氯气......"

    防毒面具扣合的瞬间，孟瑶看见顾翊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手中的光谱仪突然发出警报，显示屏上的分子结构图与七年前康诺制药专利文件中的镇静剂成分完全重合。

    "不是代谢物。"顾翊的声音透过呼吸面罩有些失真，"这是改良版戊巴比妥钠，半衰期刚好七年。"他的手术刀突然刺入王志强肿胀的腹部，涌出的不是内脏而是成团的医疗纱布——每片纱布都印着省卫生厅的采购编码。

    货舱深处传来金属断裂声，孟瑶的配枪立即转向声源。老周提着切割机从阴影里钻出来，防护服上沾满铁锈："通风管道连着个密室，里面......"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切断。孟瑶看着来电显示瞳孔骤缩——是三天前就该注销的李红霞号码。接通的瞬间，变声器处理过的电子音混着海浪声传来："七具尸体换七条活命，孟警官选哪个？"

    顾翊的镊子突然夹住孟瑶手腕，在手机背面刮下少许荧光粉末："三秒后挂断。"他压低声音时，解剖刀已经挑起尸堆下的导线，"信号发射器连着起爆装置。"

    海水漫到膝盖时，孟瑶看见顾翊的白大褂浮起诡异蓝光。他正在用止血钳拆卸尸体下颌骨，金属器械与牙齿碰撞出细碎火花："舌骨被替换成了信号接收器，凶手在通过尸体监听我们。"

    爆破组的探照灯穿透舷窗，照亮顾翊手中半枚带芯片的臼齿。他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这不是医疗设备，是军用级追踪器。"

    货轮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姜小满抱着的笔记本电脑突然亮起，监控画面显示底舱正在进水。但真正让所有人凝固的是画面角落——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拆卸救生艇，右耳后的黑痣在镜头下泛着油光。

    "王德海！"孟瑶的子弹穿透三层钢板，却只击中飘落的实验记录本。顾翊捡起浸湿的纸页，泛黄的医嘱单上赫然是李红霞的产检记录，家属签名栏写着张建军的名字。

    "二十年前的新药实验......"顾翊的解剖刀突然划开王志强后背皮肤，溃烂的皮下组织里嵌着微型胶囊，"缓释型戊巴比妥钠，孕妇服用后会导致胎儿心脏畸形。"

    货舱照明突然全部熄灭，孟瑶的夜视镜里浮现大片荧光数字。所有尸体表面都浮现出"0423"的编号，与冷藏柜钢印完全一致。顾翊的盖革计数器贴住墙面，数值飙升到临界点的瞬间，他扯着孟瑶扑向通风口。

    "闭气！"他的吼声被爆炸声吞没。气浪掀翻尸体的瞬间，孟瑶看见王志强胸腔里爆开的粉末——是掺着放射性物质的戊巴比妥钠结晶。

    防毒面具滤芯堵塞的警报声里，顾翊的白大褂缠住孟瑶腰部。两人撞破舷窗坠入海水时，燃烧的货轮在他们头顶炸成火球。咸涩海水灌进鼻腔的瞬间，孟瑶看见顾翊嘴角的血迹在海水中晕开，像朵逐渐凋零的花。

    救生艇引擎声由远及近，姜小满的哭喊穿透波涛："孟队！顾老师肺出血了！"

    市局解剖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孟瑶隔着观察窗看顾翊躺在隔离舱里。他的白大褂沾满放射性粉尘，呼吸面罩上的水雾随着咳嗽不断颤动。护士正在更换输液袋，淡黄色药液标签上印着康诺制药的LOGO。

    "他自己要求的。"主治医师把病历拍在桌上，"七年前研发的解毒剂，还没过人体实验阶段。"

    孟瑶的薄荷糖在齿间碎成渣。她翻开病历的手突然顿住——顾翊的血样检测显示，他体内早有微量戊巴比妥钠抗体，最早可追溯到二十年前的医疗记录。

    隔离舱突然传来刺耳警报。顾翊扯掉心率监护仪，沾血的手指在玻璃上画出分子式："解毒剂配方错了......"他的声音被剧烈咳嗽打断，"甲基位置应该是羟基......"

    药剂科主任冲进来时，孟瑶的配枪已经顶上他太阳穴。这个五年前给张建军开过死亡证明的男人，此刻正盯着顾翊画出的分子式发抖："你怎么知道原始配方？"

    解剖室冷光灯下，顾翊扯开病号服领口。锁骨下方的陈旧针孔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与王德海当年的实验体标记完全一致。他的手术刀抵住自己静脉："二十年前我编号0423，现在是闭环时刻。"

    孟瑶的子弹打穿药瓶时，特殊调查科的人破门而入。带队的女人亮出证件，徽章上的鹰隼标志让药剂科主任瞬间瘫软："省厅特别督查组，现在接管所有涉案人员。"

    顾翊的解剖刀突然划破指尖，血珠滴在实验报告上，与二十年前的婴儿血样产生荧光反应。他抬头看向孟瑶，眼底泛起罕见的波动："当年三十七个实验体，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督查组的防弹车窗外闪过康诺制药的废墟，孟瑶的手铐与顾翊的腕带碰出轻响。女人在平板电脑上调出加密档案，1998年的婴儿照片与如今的尸体照片重叠，所有心脏缺损的位置分毫不差。

    "王德海在船上逃了。"孟瑶的指甲掐进掌心。顾翊却指向飞掠而过的社区医院，产检科窗内有个白大褂身影正在关窗——那人右手缺失的尾指，与冷藏柜尸体上的断肢完全吻合。

    督查组的枪声比孟瑶更快。子弹击碎玻璃的瞬间，顾翊的白大褂罩住孟瑶头部。血腥味弥漫开的瞬间，他嘶哑的嗓音贴着孟瑶耳畔响起："记住，活下来才能终结七的循环。"

    轮胎摩擦声盖住了骨骼碎裂声。孟瑶扯下白大褂时，只看见顾翊被撞飞的身体和漫天飘散的病历单。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他染血的手势——拇指与无名指相扣，当年实验体约定终结信号的姿势。

    急救车红灯划破雨幕，孟瑶攥着从顾翊手术刀柄抠出的记忆卡。姜小满带着哭腔汇报："省厅仓库的药品流向查到了，是七家民营医院......"

    平板电脑上的地图亮起七个红点，连成的形状让孟瑶瞳孔骤缩——正是北斗七星缺失的第四星方位，与货轮爆炸坐标完全重叠。而闪烁的第七个红点上，正跳动着仁和医院二十年前的旧地址。

    解剖室传来仪器归零的长鸣。孟瑶的薄荷糖盒跌落在地，三十七颗银色糖纸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实验体档案里那些早夭婴儿的脐带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