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兽面樽在照明弹的冷光里泛着青芒，宋非盯着樽口那柄刻"秦"字的断刃，耳畔轰鸣着双重声浪——既有掘地喇嘛们逼近的脚步声，又夹杂着十二年前父亲在地宫最后的嘶吼。他后颈的疤痕突然炸开灼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沿着脊椎往下划。

    "小心！"赵年年旋身射出三支银箭，箭簇钉在石壁的瞬间爆出硫磺烟。冲在最前的掘地喇嘛被烟雾呛得踉跄，转经筒磕在墓砖上擦出火星：“宋家小子，你爹用命镇住的尸瘟，今夜就要…”

    秦然突然甩出墨斗线缠住喇嘛咽喉，伞兵刀擦着对方金牙划过："三年前你们在怒江放出的尸瘟，害死三个寨子七百口人，还有脸提镇墓人？"他反手将断刃从兽面樽拔起，刃身残留的暗红色锈迹突然漫出腥甜味。

    宋非瞳孔骤缩。这味道他太熟悉了——每逢清明给父亲上香，母亲总要把装着血衣的檀木匣摆在供桌，那件浸透父亲鲜血的工装就散发着同样铁锈般的腥甜。此刻那气味仿佛化作实体，顺着鼻腔直钻脑仁。

    "快接住樽！"赵年年甩来的飞虎爪勾住兽面樽耳环，青铜器皿倒飞而来的瞬间，整个耳室突然地动山摇。宋非抱住冰凉的樽身，看见锁链上《葬经》残章竟如活物般扭动，顺着指缝爬上小臂。

    掘地喇嘛们的诵经声陡然拔高，转经筒表面浮现血色梵文。宋非怀中的兽面樽突然震颤，樽口喷出大团青灰色雾气。雾气触到照明弹的光晕，竟凝成数百只振翅的尸蛾，扑簌簌落向敌方阵营。

    "这是守墓尸蛾！"秦然扯着两人退向耳室角落，“沾上皮肉就会钻进去产卵！”

    惨叫声此起彼伏。被尸蛾包围的喇嘛们疯狂抓挠面部，有个年轻喇嘛的眼球突然爆开，钻出带翅的幼虫。赵年年趁机填装刻着雷纹的银箭：“宋非，樽底的八卦盘能开生门！”

    宋非的手指摸到樽底凸起的卦象，十二岁那年父亲握着他手教认八卦方位的触感突然复苏。乾位凹陷处残留着暗褐色污渍，他鬼使神差地咬破食指按上去——这是宋家破解机关的血祭之法。

    卦盘转动的机括声与记忆重叠。彼时父亲在地宫演示分金定穴，也是这样将血抹在罗盘天池：“非儿你记住，宋家人的血能通幽冥…”

    兽面樽突然迸射青光，锁链哗啦啦坠地。耳室穹顶的星宿图开始逆时针旋转，二十八宿中的东方苍龙七宿竟脱离原位，在众人头顶游弋成真正的青龙虚影。掘地喇嘛们的诵经声戛然而止，为首者惊恐地望着青光中逐渐凝实的身影。

    那是个浑身浴血的中年男人，工装裤上沾满红火蚁的残肢。宋非的铜铃铛疯狂自鸣，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破碎音节：“…爸？”

    虚影抬手点在宋非眉心。海量记忆突然灌入脑海——二十年前父亲驯服滇南尸王的场景：月光照在青铜铃铛上，三只镇墓兽温顺地伏在父亲脚边；十二年前地宫坍塌时，父亲将最后半卷《葬经》刺青在他后背，用血在兽面樽写下镇压咒…

    "宋家人该醒了。"虚影消散前的叹息震得樽身嗡鸣。青光暴涨的刹那，整座地宫响起震耳欲聋的兽吼，宋非背后的《葬经》刺青突然浮空，金字化作锁链缠向扑来的掘地喇嘛。

    赵年年目瞪口呆地看着金字锁链绞碎转经筒，秦然却猛地拽她蹲下：“快闭眼！宋家驯兽术发动时会…”

    话音未落，耳室四壁轰然炸开。三只麒麟首、蟒身、鹰爪的镇墓兽破土而出，暗青色鳞片泛着金属冷光。宋非无意识地将铜铃铛举过头顶，铃舌撞击出奇特的节奏——正是父亲当年哄他入睡时哼的赶尸调。

    镇墓兽突然温顺地伏低兽首，獠牙轻轻衔住宋非衣角。掘地喇嘛首领突然暴起，金齿间喷出毒雾：“杀了他们！”

    最壮的镇墓兽突然扭头，竖瞳里映出敌人惊恐的面容。它蟒尾横扫击飞三个喇嘛，利爪拍下时直接将人按进地砖。另外两只镇墓兽则堵住墓道，喷出的磷火烧得尸蛾灰飞烟灭。

    "跟着兽影走！"秦然拽起还在发怔的宋非，“你爸用残魂引路呢！”

    三人跟在镇墓兽身后狂奔。宋非摸到怀中兽面樽内壁的刻痕——那是父亲用指甲反复刻划的"丙申年酉月亥日"，正是他失踪的时间。赵年年突然指着前方惊呼：“天杀的，这是…”

    手电光照亮处，整面墓墙镶嵌着上百具现代人尸骸。这些尸体保持着挣扎姿势，手腕都戴着滇南民俗研究所的金属铭牌。最中央那具尸体的工作证清晰可见：秦明德，考古队领队，失踪日期2019年10月17日。

    "我小叔。"秦然的声音像淬了冰，“三年前他说要追查滇西尸瘟源头，结果…”

    镇墓兽突然人立而起，利爪撕开尸墙后的暗门。阴风裹着腐臭涌出，宋非的铜铃铛突然发出裂帛般的锐响——这是遇到极凶之兆的预警。

    暗室中央的青铜棺椁正在剧烈震颤，棺盖缝隙不断溢出黑水。棺身缠绕的锁链刻满《葬经》全文，但每处"镇"字都被利器划破。赵年年突然捂住口鼻：“是尸王！这些黑水在腐蚀锁链！”

    "当年父亲没能完全镇压。"宋非摸到棺椁侧面的抓痕，那痕迹分明是父亲惯用的蝎子倒尾手，“他用自己的血混合朱砂封棺，但现在…”

    “砰！”

    棺盖突然被掀飞。黑水中缓缓坐起的身影穿着八十年代款式的工装，腐烂的面容依稀能辨出宋三指的模样。宋非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具尸王竟在模仿父亲的外形。

    镇墓兽们突然发出悲鸣，鳞片开始片片剥落。尸王抬手抓向最近的镇墓兽，指尖黑雾瞬间腐蚀掉兽首。秦然甩出墨斗线缠住尸王脖颈：“宋非，用驯兽术！你才是真正的镇墓人！”

    铜铃铛几乎要震裂虎口。宋非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铃身，十二年前父亲在地宫最后的画面突然清晰——原来那些红火蚁不是在噬咬父亲，而是在用身体组成镇压尸王的阵图！

    "左三右四，踏奎狼！"他嘶吼着踩出魁星步，镇墓兽残躯突然化作流光没入铜铃。尸王扑来的瞬间，铃铛爆出刺目血光，宋非背后浮空的《葬经》金字如暴雨般钉入尸王躯体。

    黑水沸腾着蒸发，尸王在嘶吼中逐渐坍缩成焦黑人形。当最后个"镇"字烙在尸王眉心时，整座地宫突然响起父亲欣慰的叹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