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追踪   >   第十九章 氰化物
第十九章 氰化物
发布:2025-11-13 08:46 字数:2940 作者:紫檀
    水泥粉尘在应急灯的光束里缓缓沉降,陈飞的手铐扣住管理员手腕时,金属与瓦刀碰撞出清脆的颤音。跛脚老头突然剧烈抽搐,布满灰痂的嘴唇间溢出白沫,沾着混凝土碎屑的指甲深深抠进陈飞手背的纱布。

    "氰化物!"言灵冲上来掰开老头的下颌,法医手套沾上暗紫色的口腔黏膜,“苏苏!强心针!”

    实习刑警手忙脚乱翻找急救包时,文文已经用执法记录仪拍下老头抽搐的瞳孔。苏宇蹲下身用钢笔尾端挑起对方衣领,露出脖颈处新鲜注射的针孔:“灭口。”

    陈飞扯开老头的工作服,胸口用红漆画着的等边三角形正在褪色。他的指尖触到内侧口袋的硬物——半张被血渍浸透的工程验收单,1998年花园路给水工程栏签着七个名字,其中三个已经被红笔粗暴地划去。

    "还剩四个。"言灵将证物袋抖开,冷光下能看见验收单边缘的锯齿状裂痕,“包括你父亲。”

    拆迁指挥部的白炽灯管突然爆裂,玻璃碎片雨点般砸在1998年的市政平面图上。陈飞摸出配枪上膛的瞬间,楼下传来重型机械启动的轰鸣,震得墙灰簌簌落在技术科刚架设的痕检仪器上。

    "他们要拆楼!"文文扑到窗边,警用强光手电扫过楼下晃动的黄色安全帽,“施工队不是早就清场了?”

    苏宇的镜片映出挖掘机铲斗上暗红色的锈迹:"第四具尸体刚被发现,灭口的人就迫不及待要销毁现场。"他的钢笔尖点在验收单剩余的四个人名上,“看来我们的名单戳到某些人的肺管子了。”

    陈飞踹开摇摇欲坠的铁门时,潮湿的夜风裹挟着柴油尾气灌进楼道。他举起警官证冲向为首的工程监理,却在对方躲闪的眼神里瞥见熟悉的金丝眼镜——正是上周在父亲庭审现场旁听席匆匆离场的那个男人。

    "刑事现场封条没看见?"陈飞的警靴碾过监理掉落的对讲机,不锈钢外壳在混凝土路面擦出火星,“张监理这么晚还亲自监工?”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后退半步,公文包磕到挖掘机履带发出闷响:“市里要求限期完成拆除…”

    言灵突然从阴影里闪出,法医手套捏着镊子夹起对方袖口的水泥颗粒:"与尸体浇筑层相同的速凝剂成分。"她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冷冻的脂肪层,“张监理要不要解释下,为什么半夜施工要掺军用级凝固剂?”

    监理的喉结上下滚动,苏宇适时将现场勘查灯打在他渗汗的额角:"您父亲负责质量验收,您负责二十年后的拆迁。"心理专家的钢笔帽轻轻敲击验收单上未被划掉的名字,“真是子承父业。”

    陈飞的手电光束突然射向挖掘机驾驶室。操作员慌忙遮挡的瞬间,他看见对方脖颈处隐约露出半截暗红色纹身——等边三角形中央贯穿的竖线,与老头胸口图案如出一辙。

    “按住他!”

    文文的呵斥声与破空而来的水泥块同时炸响。陈飞侧身躲过袭击时,监理已经钻进突然启动的渣土车,尾气黑烟中传来金属碰撞声——苏苏扑到车门前扯下的半片衣袖里,飘落盖着住建局公章的拆迁令。

    "追!"陈飞拽着苏苏滚离车轮扬起的尘雾,掌心被碎石划开的伤口蹭在实习生警号上,“联系交警队封锁江滨路,他要逃往码头!”

    警笛划破浓雾弥漫的跨江大桥时,陈飞盯着GPS上疾驰的红点。言灵忽然将平板电脑塞到他眼前,法医的指甲划过刚解密的工程日记扫描件:“你母亲二十年前就开始收集证据,这些铅管样本的检测报告…”

    “小心!”

    渣土车突然在弯道甩尾,满载的钢筋滚落路面。陈飞猛打方向盘避开迎面而来的螺纹钢,挡风玻璃被飞溅的火星划出蛛网裂痕。后视镜里,文文驾驶的警车正用防撞杠顶开散落的建材,爆闪的警灯映出她咬紧的嘴唇。

    "他在往旧港口跑!"苏宇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背景是档案纸张翻动的哗响,“1998年铅管运输走的是三号码头!”

    陈飞将油门踩到底时,仪表盘上的父亲照片从夹层滑落。照片背面是母亲娟秀的字迹:“给飞飞换不锈钢餐具”,日期正是工程验收后第七天。

    锈蚀的龙门吊轮廓刺破浓雾,渣土车撞开生锈的铁门冲进堆场。陈飞跳下车时闻到浓重的海腥味,他的皮鞋陷进沥青与海盐凝结的黑色砂砾,二十年前铅管运输的货轮此刻正以残骸的形态半埋在滩涂里。

    "张明理!"陈飞举枪指向渣土车驾驶室,“住建局监理主任亲自开车撞警察?”

    回应他的是油箱盖落地的脆响。监理的身影在柴油泄漏的潺潺声中晃动,打火机的火苗照亮他扭曲的嘴角:“陈组长,令尊拿到的别墅可比我这点辛苦费值钱多了…”

    言灵的法医箱突然砸中监理手腕,打火机在空中划出抛物线。陈飞扑倒对方的瞬间,点燃的柴油顺着油迹蜿蜒成火蛇,将二十年前的铅管样本箱吞进烈焰。

    "样本!"言灵冲向火场的脚步被苏宇拽住,心理专家的西装下摆掠过蹿高的火苗,“不要命了?”

    陈飞在浓烟中摸索到带锁的铁箱,警用皮带缠住灼热的把手。他撞开燃烧的集装箱时,后背传来布料焦糊的气味,1998年的质检标签在火光中卷曲成灰。

    “接着!”

    文文抡起的灭火器砸碎玻璃窗,苏苏抱着消防栓撞开铁门。高压水柱冲散浓烟的瞬间,陈飞看见监理蜷缩在龙门吊阴影里拨通的电话:“…处理干净了…”

    枪声。

    陈飞扑过去的动作慢了半拍。监理的手机在子弹穿透颅骨的瞬间飞向半空,对岸造船厂塔吊上的狙击镜反光一闪而逝。言灵扑到尸体旁举起平板电脑,勉强拍到通话记录里最后一条加密号码。

    "是省里的短号。"苏宇抹掉镜片上的烟灰,“这个权限级别…”

    陈飞的手掌按在滚烫的铅管样本上,母亲的检测报告正在他制服口袋里碳化。他扯下烧焦的袖口缠住文文被玻璃划伤的手臂,实习生颤抖的指尖正指着铅管内侧密密麻麻的针孔。

    "不是普通腐蚀。"言灵将内窥镜摄像头塞进管口,“这些人工钻孔的排列方式…”

    "是阵眼。"苏苏突然插话,又在众人注视下涨红了脸,“我爷爷是风水先生,这种七星钉煞的布局…”

    "闭嘴!"陈飞罕见地提高音量,他捏碎燃烧的质检标签,“这是人为制造管道脆弱点,方便定期更换吃回扣!”

    滩涂深处传来快艇引擎的轰鸣,探照灯扫过众人所在的废墟。陈飞将样本箱抛给文文,拔枪冲进齐膝深的海水:“苏宇带人回查住建局,言灵跟我追!”

    快艇撞开浮冰的巨响中,陈飞看见船舷处反光的金丝眼镜。他涉水跃上甲板的瞬间,脑后袭来的船桨带着咸腥的寒风——是那个脖颈有纹身的操作员。

    “小心!”

    言灵的法医刀扎进袭击者手腕,陈飞趁机将人按进腥臭的锚链堆。快艇突然加速的惯性让两人撞向船舷,法医的额头擦过生锈的铆钉,血珠溅在陈飞翻开的警官证上。

    驾驶舱里传来监理的同款加密手机铃声,陈飞踢开门的刹那,屏幕上的"正在删除"倒计时归零。金丝眼镜的男人转身举起海事卫星电话,液晶屏残留的通讯录里,"李局"两个字一闪而逝。

    "你父亲收钱的时候,可比我们痛快多了。"男人倒退着靠上雷达显示屏,“陈组长要不要猜猜,当年铅中毒患儿的赔偿金进了谁的口袋?”

    陈飞的瞳孔微微收缩。母亲临终前攥着的住院缴费单突然在记忆里浮现,那些被院长声称"已报销"的治疗费,收据公章似乎和结案报告上的不太一样…

    快艇撞上防波堤的剧烈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陈飞在钢板变形声中抓住男人的领带,却只扯下绣着住建局标志的领带夹。言灵扑到控制台前拔出存储卡,身后爆炸的气浪将两人掀进刺骨的海水。

    “陈队!”

    文文的惊呼伴着直升机桨叶的轰鸣。陈飞在沉浮间抓紧言灵的手腕,浸透的海警制服缠住漂浮的铅管碎片。他看见燃烧的快艇残骸上,半张没烧完的工程图纸正在灰烬里舒展——是母亲日记里缺失的最后一页。

    苏宇的声音穿透海事电台的杂音:“剩余四个名字里有卫生局的人!当年医院…”

    陈飞将存储卡咬在齿间,奋力游向防波堤上闪烁的警灯。母亲织到一半的毛衣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那件始终差个袖口的毛线衣,图案似乎是七个排列成北斗七星状的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