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阴风卷着青铜算盘珠打在伞面上，鹧毅的虎口被震得发麻。那些半透明的阴兵阵列突然凝成实体，生锈的青铜甲片互相摩擦发出刺耳声响。鹧麟天的身影在阴兵队列中忽明忽暗，胸前的铁伞破洞正汩汩冒着黑水。

    "父亲？"鹧毅的钢鞭垂落在地，鞭头獬豸却发出威胁的低吼。二十年光阴在青铜镜里碎成残片——记忆中总在黄昏擦拭铁伞的父亲，此刻浑身爬满青灰色的尸斑，左臂齐肩而断的伤口还插着半截钢刀。

    阴兵阵列突然分开，鹧麟天的铁靴碾过满地青铜算盘珠。当他的残影掠过人鱼膏灯时，七盏灯同时爆出幽蓝火焰，将洞窟照得如同幽冥鬼市。

    "三十根镇海金条…"鹧麟天的声音像是隔着水瓮传来，断臂处涌出的黑水在半空凝成关中水系图，“当年我拿命补全的龙脉，你倒是拆得痛快。”

    鹧毅的铁伞突然剧烈震颤，伞面星图竟与父亲胸前的破洞完全吻合。他摸到腰间金条正在发烫，那些鱼鳞纹路不知何时爬上了手背：“肖家辉用黑驴蹄子封了您的七窍，易峰的钢刀斩断伞骨——您当年为何要带他们来这？”

    青铜棺椁海突然传来锁链断裂声，九条碗口粗的锁链同时绷断。悬空的青铜棺轰然坠入黑水，溅起的浪涛里裹着无数青铜算盘珠。鹧麟天的残影在浪尖飘忽，断臂指向祭台上的鎏金盒子：“开棺验骨，自然知晓。”

    鹧毅的钢鞭卷住鎏金盒子，鞭身铭文遇水泛起血光。当盒盖掀开的刹那，二十八星宿图突然在洞顶亮起，每颗星斗都是具倒悬的童尸。盒子里的物件让他呼吸骤停——半截带着齿痕的青铜伞骨，断口处还粘着片风干的糯米纸。

    "这是您下葬时含在嘴里的…"鹧毅的手指抚过伞骨上的獬豸纹，二十年前送葬的场景历历在目。棺材入土时突然渗出的黑水，抬棺匠脖颈暴起的青筋，还有那声穿透雨幕的诡异铃响。

    阴兵阵列突然齐刷刷单膝跪地，鹧麟天的残影飘至祭台前。当他的断臂触到鎏金盒子时，整个海眼洞窟突然地动山摇。黑水退潮般缩进青铜棺椁，露出棺底密密麻麻的镇魂钉——每根钉子上都刻着"鹧"字。

    "当年我带着金条来镇海眼，却发现龙脉早已改道。"鹧麟天的残影开始消散，胸前的铁伞破洞涌出大股裹着金粉的黑水，“肖家辉他们根本不是来找什么唐代大墓…”

    洞顶突然坠下具青铜棺，棺盖上的星宿图与鹧毅铁伞完全重合。当棺椁撞上祭台的瞬间，鎏金盒子里的伞骨突然飞起，精准插入鹧麟天胸前的破洞。黑水喷涌的刹那，鹧毅看见父亲残影化作三十道金光，顺着镇海金条的纹路注入地脉。

    "父亲！"鹧毅的铁伞撑开八卦阵，却兜不住四散的金光。柳七娘的残影从人鱼膏灯里跌出，旗袍下摆燃起幽蓝火焰：“快封海眼！你爹用残魂强开生门，这龙脉撑不过一炷香！”

    青铜祭台突然裂开蛛网纹，鹧毅的钢鞭缠住最近那口青铜棺。棺盖掀开的瞬间，大股黑水裹着青铜算盘珠喷涌而出，每颗算盘珠都刻着肖家辉的生辰八字。他猛然想起灞桥镇河碑上的记载——以人饲蛟，可镇海眼三十年。

    "肖家辉成了镇海人牲？"鹧毅的铁伞旋成铜墙，将黑水逼退三尺。柳七娘的身影在火焰中扭曲：“何止是他！八十一个镇河人牲，都是你们三家祖上结的孽债！”

    洞窟四壁突然渗出腥咸海水，鹧毅的铁伞映出个恐怖的画面——无数青铜锁链从虚空垂下，每根锁链都拴着具风干的尸骸。肖家辉的尸身正在其中一口棺椁里挣扎，脖颈处的青铜锁已经勒入喉管。

    "戌时三刻…"鹧毅瞥见洞顶星图偏移的角度，钢鞭精准刺入祭台裂缝。当鞭头獬豸咬住某块活动的青砖时，整座海眼洞窟突然倒转。黑水化作暴雨倾盆而下，每滴水都裹着细小的青铜鳞片。

    鹧毅在天地倒转的眩晕中抓住铁伞，伞骨铜钉自发排列成北斗阵型。当最后一道金光没入地脉时，他听见父亲的声音在暴雨中回荡：“龙脉归位时，去青龙寺地宫找…”

    暴雨骤停的刹那，鹧毅重重摔在米行地窖的糯米堆里。怀里的鎏金盒子滚落在地，那半截青铜伞骨正插在肖家辉带来的墓志拓片上——"唐镇海大将军墓"六个血字突然开始蠕动，化作条青鳞小蛇钻入地缝。

    "鹧老板！"易峰的惊呼从头顶传来，米缸暗门正在缓缓闭合。鹧毅抹了把脸上的青铜鳞片，发现地窖墙面渗出大股黑水，水痕赫然是父亲常用的搬山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