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在掌心突突跳动，鹧毅盯着镇海镜里的灞桥异象，耳畔炸开婴尸啼哭与铁链断裂的混响。柳七娘扯断腕间红绳，五帝钱在青铜地面铺出北斗阵，钱眼渗出的黑血竟与陶瓮碎片上的朱砂融成囚牛图腾。易峰突然跪倒在地，后背衣衫爆裂，游走的青铜算珠破皮而出，在阵中拼出半幅残缺的河图。

    "快！镇海镜照牛眼！"易峰嘶吼着喷出带鳞片的血沫，脖颈青筋暴起如龙须。鹧毅翻身跃上青铜棺椁，镜面折射的月光刺入暗河，水面浮现的九星连珠倒影突然扭曲——最末那颗血色星辰正卡在铁牛独眼的伞尖上。

    镜光触及伞尖的刹那，鹧毅手中的虎符突然滚烫。他看见祖父鹧云山的虚影自镜中走出，枯槁的手指穿透自己胸膛，在心口囚牛印上又烙下一枚青铜卦象。剧痛中暗河翻起丈高黑浪，二十七个红圈标记的水域同时沸腾，浮出二十七具身缠铁链的青铜人俑。

    "甲子锁蛟局…"柳七娘的油纸伞被罡风撕成碎片，露出伞骨内侧密密麻麻的算珠暗槽。她突然扯开衣领，心口赫然嵌着枚青铜虎符的另一半，“你爹当年剖开我胸腔时说过，这枚’囚牛符’要在月吞北斗时归位！”

    鹧毅的虎符突然脱手飞出，与柳七娘心口的半枚在空中相撞。青铜交击声震落窖顶青砖，完整的囚牛符坠入北斗阵眼，地面顿时裂开蛛网纹路。那些青铜婴尸突然爬向裂缝，每具尸身的后颈烙印都亮起幽蓝鬼火。

    暗河对岸的铁牛发出低沉哞叫，独眼里的伞尖开始缓慢旋转。鹧毅看见父亲的身影在牛背上逐渐凝实，铁伞尖端滴落的黑水竟与囚牛符产生共鸣。当伞尖指向北斗天权位时，地窖西北角的暗道突然涌出柏油状粘液，裹着九口逆时针旋转的青铜棺椁。

    "接住这个！"易峰突然扯断颈间红绳，抛来枚刻满星宿的青铜算珠。鹧毅凌空接住的瞬间，镇海镜背面的囚牛纹突然活过来，衔住算珠扎进他掌心的卦象。剧痛中无数画面涌入脑海——二十年前的中元夜，父亲鹧麟天将哭嚎的自己按在青铜棺盖上，用铁伞尖在心口刻下囚牛印；柳七娘浑身是血地躺在算珠堆里，胸口插着半枚虎符；祖父鹧云山在灞桥下与无头尸骸对弈，每落一子桥墩就多具青铜人俑…

    暗河突然倒灌进地窖，鹧毅被黑水冲上青铜棺椁。棺盖内壁的二十八宿泛起血光，与镇海镜上的星图重叠成双斗吞月之局。柳七娘突然掐诀念咒，那些青铜婴尸手捧陶瓮碎片跃入水中，拼成巨大的龟甲阵图。当第九块碎片归位时，鹧毅心口的囚牛印突然灼亮如炬，在他与铁牛之间拉出一道金光。

    "就是现在！"易峰呕出大口黑血，血雾中浮现出灞河全貌的水脉图。鹧毅福至心灵，将铁伞刺入金光轨迹。伞骨间的铜钉应声弹出，每根钉尾都坠着刻有生辰的青铜算珠，沿着水脉图精准嵌入二十七个红圈方位。

    整座地窖突然寂静得可怕。鹧毅听见自己心跳声与铁牛独眼里的伞尖旋转同步，九星连珠的倒影在水面碎成星屑。父亲的身影忽然清晰到能看见皱纹，鹧麟天手中的铁伞完整如新，伞尖正滴落着与囚牛符同源的青铜液。

    "接伞！"幻影中的鹧麟天突然掷出铁伞。鹧毅腾空接住的瞬间，镇海镜背面囚牛脱离镜框，化作青铜流纹缠上伞骨。暗河里的九口棺椁同时开启，每具棺中都升起盏青铜灯，灯芯竟是蜷缩的鹧家先祖生魂。

    柳七娘突然惨叫一声，心口的半枚虎符破体而出。完整囚牛符悬在北斗阵中央，将八十一个陶瓮碎片吸成漩涡。鹧毅看见每个碎片里都封着段记忆——祖父在龙眼方位活葬八十亲兵、父亲将铁伞钉入自己心口、肖家辉的魂魄被炼成守墓青蚨…

    铁牛独眼突然迸出青光，伞尖在水面划出北斗勺柄。鹧毅本能地舞动铁伞，伞面星图与空中九星呼应，在地窖顶棚映出巨大的囚牛图腾。当第七星归位时，整条暗河突然立起，化作水幕显出骇人景象——灞河底沉着九具无头铁尸，每具尸身都缠绕着刻满生辰的青铜锁链，锁链另一端拴着具鹧家先祖的青铜俑。

    易峰突然跃入水幕，后背算珠伤口里钻出青铜苔藓。他撕开胸前皮肉，扯出把刻着河图的青铜钥匙："当年你爹留给我这’囚牛钥’，说要等虎符饮够至亲血…"话音未落，钥匙突然飞向铁伞尖端，在伞骨上刻出《镇河十六诀》的终章。

    地窖开始崩塌，青砖化作青铜汁液倒流。鹧毅在坠落中看见父亲的身影没入镇海镜，镜面浮现出龙眼方位的真相——那里沉着具柏木棺椁，棺中躺着身披唐代铁甲的祖父鹧云山，而棺盖上赫然刻着自己的生辰八字！

    柳七娘突然抓住鹧毅手腕，将囚牛符按在他心口："当年你爹抽我魂魄炼成器灵，就为今日重塑囚牛骨…"她的身体开始玉化，五帝钱从指尖滑落，每枚钱眼都钻出条青铜蚯蚓般的镇河符。

    暗河彻底沸腾，九口青铜棺椁在水幕中拼成囚牛碑。鹧毅的铁伞突然重若千钧，伞尖自动刺向碑上某个方位。当青铜与柏木碰撞的瞬间，他看见祖父的尸身睁开了眼——那瞳孔里游动着八十一条青铜锁链，每根链头都拴着个啼哭的鹧家婴灵！

    "镇！"鹧毅福至心灵暴喝出声，心口囚牛符炸开青光。整条灞河的水突然立起成墙，二十七个红圈方位升起青铜柱，每根柱上都缠着具铁尸。铁牛独眼里的伞尖终于停止旋转，九星连珠的异象被青龙寺方向升起的血月吞噬。

    当地窖最后一块青砖坠落时，鹧毅在混沌中听见父亲的声音：“囚牛归位时，去青龙寺地宫找真正的镇海镜…” 他伸手去抓那片残影，却只握住把青铜算珠。珠面刻着的生辰八字，正是自己出生那天的子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