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部折叠桌上的咖啡渍凝固成船锚形状时，孟清正用镊子夹起最后一片账本残页。窗外海警船的探照灯扫过防波堤，将江瑶珍珠耳钉晃成两粒跳动的光斑。她沾着咖啡渍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突然停住的动作让屏幕上的财务流水截图泛起涟漪。

    "船王集团给临江福利院的捐款记录。"江瑶将电脑转向众人，珍珠美甲在某个数字上敲出脆响，“每季度五十万，正好是环保局水质报告造假的时间周期。”

    段言倚在门框上擦拭配枪，枪油混着海盐在指缝间凝成灰色粘液。他抬眼的瞬间与孟清的目光相撞，三年前在停尸间争吵时打翻的福尔马林溶液气味突然漫过鼻腔。"福利院厨房上个月刚换了净水系统。"他掏出揉皱的采购单，供应商公章与船王集团子公司logo重叠成诡异的十字。

    宋阳的紫外灯扫过采购单边缘，暗红色斑点在蓝光下显出指纹轮廓。"财务总监秘书的右手食指。"他将比对图推到孟清面前，“与三小时前码头监控拍到的吻合。”

    孟清的解剖刀尖挑起半片透明胶带，胶面残留的糖晶在显微镜下折射出淡紫色。"和维生素糖衣成分一致。"她转头时发梢扫过宋阳手背，后者触电般缩回的手撞翻了证物袋。二十七张儿童照片在晨光里铺开，每张背面洇开的"药苦"字样正慢慢氧化成铁锈色。

    "这些孩子都喝过福利院的营养剂。"江瑶调出医疗档案，电子笔尖在某行小字上颤抖，“船王制药捐赠的复合维生素口服液。”

    指挥部铁门被海风吹开的刹那，咸涩空气裹挟着消毒水味涌入。孟清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满地照片，在门框处与段言的警裤擦出静电火花。两百米外的福利院轮廓被晨雾切割成锯齿状，三楼窗帘后晃过的人影让宋阳的望远镜镜片蒙上水汽。

    "护工说孩子们正在晨检。"江瑶的高跟鞋跟卡进地板裂缝，“院长办公室的监控昨天故障了。”

    段言嚼碎最后一块戒烟糖，薄荷味混着血腥气在舌根炸开。他摸出警局配发的老人机，屏幕裂纹正好横贯福利院平面图的排水管道标记。"三年前改造工程。"他屈指敲了敲污水净化系统示意图，“施工方是船王建筑。”

    孟清的工具箱在颠簸中发出金属碰撞声。福利院铁门打开的瞬间，消毒水味被某种甜腻的果香冲淡。穿粉色围裙的护工推着药品车经过，不锈钢托盘里五颜六色的药片正随着脚步跳跃。

    "孟医生这边请。"院长办公室的实木门把手雕刻着船锚花纹，江瑶的微型摄像头正将画面实时传回指挥部。皮质沙发扶手上的抓痕让宋阳的测量尺顿在半空，三道平行划痕间距与儿童指甲完全吻合。

    段言用警徽链条勾开文件柜缝隙，飘落的采购单显示上月刚购入二十箱蜡笔。孟清的手套抚过办公桌边缘，木刺勾起的棉纤维里混着淡蓝色颜料碎屑。当她用镊子夹起碎屑时，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

    儿童活动室的落地窗破了个大洞，彩色蜡笔在阳光下熔成诡异的溪流。穿条纹病号服的小女孩赤脚站在玻璃渣中，掌心攥着的蜡笔画正被鲜血染成赭红色。孟清冲过去时，孩子空洞的眼睛映出她口罩上的反光。

    "太阳在吃药。"女孩突然举起蜡笔画，船锚形状的牙齿正咬着半片药丸。段言的手帕按在她流血的手掌时，宋阳在窗框木刺中发现半枚带血的纽扣。

    江瑶的声纹识别系统突然发出蜂鸣，福利院广播里循环播放的儿歌与制药厂实验室监控背景音重叠率98%。孟清解开女孩病号服纽扣的瞬间，紫外线灯照出她锁骨下方淡青色的针孔，排列形状恰似罗马数字VII。

    "每月体检抽血。"赶来的护工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医生说是营养评估需要。"她白大褂口袋露出的钢笔帽上，船王集团logo正在孟清的解剖刀尖下碎裂。

    段言挡住想要关门的院长时，宋阳的激光测距仪正对准走廊尽头的储物间。二十个贴着"捐赠物资"的纸箱码到天花板，最顶端的箱角渗出暗红色液体，在晨光里凝成钟乳石状的垂坠。

    "那是给孩子们的糖果…"院长的喉结在领带结下滚动，江瑶的高跟鞋跟突然碾住他擦得锃亮的皮鞋。"根据《慈善法》第四十七条，"她的珍珠项链在颈间勒出红痕，“隐瞒捐赠物资真实信息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储物间门锁崩开的瞬间，腐烂水果味混着药味扑面而来。孟清划开纸箱封条的手微微颤抖，整箱融化的巧克力正包裹着数百支胰岛素注射液。宋阳的采样瓶接住滴落的褐色液体，血糖试纸瞬间爆出最高值红光。

    "他们在用糖果运输药品！"段言的战术手电扫过墙根水渍，拖把留下的痕迹通向地下室入口。孟清跟着他冲下楼梯时，防毒面具滤芯很快被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浸透。

    地下室的惨白灯光下，三十台贴着"净水器配件"标签的机器正在运转。江瑶扯开帆布罩的瞬间，成堆的医药玻璃瓶折射出万花筒般的光斑。宋阳的紫外灯扫过瓶身，被化学药剂腐蚀的生产日期正显露出三年前的印刷油墨。

    "儿童医院失窃的降压药。"孟清用镊子夹起半张泡烂的货运单，船王物流的印章正在福尔马林溶液里晕染。她转身时解剖刀尖划过段言警服下摆，三年前他中弹时撕裂的衣料缺口还留着蹩脚的缝线。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段言撞开天花板的力道让粉尘在光柱里疯狂舞蹈。二十七个贴着儿童姓名的档案袋正塞在管道夹角，每份血检报告上都盖着"营养达标"的蓝色印章。

    "他们在用孩子的血样造假数据！"江瑶的平板电脑连接上警方数据库，失踪儿童DNA与制药厂实验记录正在生成匹配曲线。她珍珠耳钉晃动的频率突然加快，某个患儿的电子病历显示上周刚接受过骨髓移植。

    院长办公室的监控画面在此刻恢复，屏幕里的实木书架正在缓缓移动。孟清冲回去时，段言的手掌垫在她后脑勺撞上书架，三年前手术留下的疤痕在警服布料下隐隐发烫。密室里的文件柜装满贴着"过期销毁"标签的疫苗，冷藏温度显示昨晚刚有人来过。

    "这些是下周要接种的乙肝疫苗。"宋阳的测温枪对准玻璃瓶，红色数字在零下二十度与常温间疯狂跳动。段言用警棍撬开隔壁铁柜时，三百支胰岛素注射液正与儿童钙片混装在糖果礼盒中。

    孟清的手套抚过冷链记录本，最后签字栏的笔迹与福利院捐款收据完全一致。当她抽出夹在扉页的合影时，船王集团董事长正抱着某个患儿切生日蛋糕，背景里穿白大褂的医生露出半张脸——正是三年前死于医疗事故的主治医师。

    海风突然灌满密室，破碎的窗户玻璃在狂风中奏响安魂曲。孟清的白大褂下摆缠住文件柜把手，扯出的文件夹里滑落十年前福利院改建图纸。排水管道走向图被红笔修改过，新路线恰好经过制药厂废弃的污水处理池。

    "我要见律师…"院长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江瑶的录音笔已经贴上他颤抖的嘴唇。"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三十四条…"她的珍珠项链突然崩断，散落的珍珠与儿童蜡笔滚向同一个排水口。

    段言用身体堵住下水道的动作让旧伤崩裂，血渍在警服上晕开时，孟清的止血钳已经夹住他袖口。"别动。"她剪开布料的力道与三年前手术台上别无二致。宋阳的采样瓶接住滴落的血珠，却在显微镜下发现与胰岛素结晶相同的淡蓝色物质。

    "你接触过污染源。"孟清的声音比手术刀还冷，段言却笑着摸出皱巴巴的戒烟糖纸。透明糖纸在紫外线下显出船锚水印，与福利院捐赠证书的防伪标识完全重叠。

    儿童活动室突然爆发的哭声撕破晨雾，抱着蜡笔画的小女孩正用指甲抓挠手臂。孟清按住她手腕时，皮下血管隐约可见淡蓝色荧光。江瑶的紫光灯扫过整面涂鸦墙，二十七幅船锚太阳画正在黑暗中发出幽幽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