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海水倒灌进肺叶的瞬间，孟清的手腕被定位器的红光割裂成无数碎片。她本能地屏住呼吸，白大褂在漆黑的海水中铺展成惨白的伞。铁笼的金属棱角划过小腿，带起一串细密的气泡，在腕表红光中如同凝固的血珠。

    "抓紧！"段言的声音隔着海水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警徽链条缠住铁笼栏杆，作战靴卡在变形的舱门缝隙里。孟清看到他的后颈被玻璃碎片划开的伤口正渗出淡色血丝，在海水里晕染成飘散的雾。

    宋阳的测量尺突然从上方坠落，液晶屏的蓝光映亮二十八张惊恐的小脸。孩子们抓着铁笼栏杆的手指关节发白，最小的那个正把巧克力残渣塞进嘴里。江瑶的珍珠项链勾住了通风管道，她奋力游向铁笼时，执法记录仪的红灯在深海中如同萤火。

    货轮下沉的涡流卷起病历本残页，孟清伸手抓住漂浮的纸张。荧光笔标注的WS字母在红光中泛着诡谲的绿，突然，某个坚硬物体擦过她的手背——是颗带着牙槽骨碎片的金牙，表面刻着同样的字母组合。

    段言的战术匕首斩断最后一根铁链时，货轮残骸发出垂死的呻吟。孟清感觉腰间突然被绳索勒紧，浮力装置启动的冲击力让她撞上段言的胸膛。两人被弹射出水面时，咸涩的空气里混杂着刺耳的警笛声。

    "东南方向三百米！"江瑶的喊声混着浪花拍打救生艇的声响。她的珍珠耳环只剩单只，湿透的衬衫贴着后背的擦伤。宋阳正在给孩子们做心肺复苏，测量尺卡在救生艇边缘，液晶屏显示水温仅有四度。

    孟清的白大褂吸饱了海水，沉甸甸地坠着肩膀。她抹开眼前的湿发，看到海警巡逻艇的探照灯正扫过漂浮的货轮残骸。某个白大褂身影在浪涛中一闪而过，船锚戒指的反光刺痛了她的瞳孔。

    "活着二十八个。"段言清点完人数，染血的纱布缠在虎口处。他的警用对讲机泡了水，此刻正倒扣在甲板上控出细流，“救护艇十分钟后到。”

    孟清的手指抚过那颗金牙，忽然察觉异样。借着巡逻艇的强光，她看到牙冠内侧刻着极小的数字——2019.03.15。这个日期让她想起三年前那起医疗纠纷案，当时作为专家证人参与诉讼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看这个。"宋阳的测量尺挑起漂浮的病历残页。紫外灯扫过泛黄的纸面，某个被海水泡发的指纹正与金牙上的刻痕重叠，“同源墨迹。”

    江瑶拧着湿漉漉的长发凑过来，珍珠纽扣在救生衣里叮咚作响：“WS是万晟制药的缩写，他们三年前因为过期药品致患者肾衰竭被起诉过。”

    救护艇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孟清看到最小那个女孩被抬上担架时，仍紧紧攥着半融化的巧克力。她伸手想取样本，却被段言按住手腕：“先处理伤口。”

    他的掌心温度透过湿透的布料传来，孟清这才发现小臂被铁皮划开的伤口已经泡得发白。段言撕开急救包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去年跨年夜他替她挡刀时，也是这样的手势。

    "缝合线。"孟清伸出左手。段言却直接用止血钳夹住伤口边缘："海水感染风险太大，去医院处理。"他的睫毛上还凝着盐粒，说话时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医院走廊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孟清的白大褂已经换成病号服。她靠在处置室门框上，看江瑶正在给孩子们做心理疏导。那个攥巧克力的女孩突然抓住江瑶的珍珠项链，含糊不清地重复：“巧克力叔叔说吃完就能见到妈妈。”

    "什么味道的巧克力？"孟清走近时，消毒水味让女孩瑟缩了一下。她举起证物袋里的残渣，紫光灯下泛起橙光：“是不是有橘子味？”

    女孩突然瞪大眼睛，抓起枕头砸过来："坏人！你们把巧克力叔叔赶走了！"宋阳的测量尺及时挡住飞溅的玻璃水杯，液晶屏显示女孩心率飙到一百二。

    段言拎着咖啡出现在门口时，正撞见孟清被护士长训斥的场景。"患者需要休息。"护士长指着墙上的探视时间表，“尤其法医不该出现在儿科病房。”

    "十二小时后尸检报告会说明一切。"孟清转身时病号服领口擦过段言的咖啡杯，褐色液体在袖口洇开。段言轻笑出声：“还是这么擅长激怒所有人。”

    警局解剖室的无影灯亮起时，孟清已经换上新的白大褂。那颗金牙在解剖台上泛着冷光，显微镜显示刻字工具是牙科专用的0.2毫米钻头。她调出三年前的医疗事故档案，死者口腔X光片上的金牙与眼前这颗形成镜像对称。

    "死者的身份确认了。"江瑶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背景音是打印机的嗡鸣，“二十八颗金牙分别对应近三年报失踪的儿童，最新那颗是上周电视台报道的奥数神童。”

    段言推门进来时带起一阵冷风，警徽链条上还挂着海藻碎屑。他把现场照片铺在解剖台上：“货轮注册地在巴拿马，实际控股人是万晟制药前法务总监。”

    "巧克力检测报告。"宋阳的测量尺压住文件边缘，"致幻剂成分与三年前导致医疗事故的过期药品同源。"他的防护镜映出孟清手套上的血渍，“你该换药了。”

    孟清无意识地转动解剖刀，刀锋在灯光下划出银弧："当年万晟制药的药品流通链…"刀尖突然顿住，“负责运输的是不是海运公司？”

    段言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摸出手机调取资料，湿漉漉的屏幕映出他紧抿的嘴角：“当年承运的货轮’蓝海号’，正是这次沉船坐标附近发生的缉毒案涉案船只。”

    江瑶的珍珠耳环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儿童失踪案的时间线！"她展开的案情板上，二十八枚红色图钉组成船锚形状，“每个孩子失踪前都参加过万晟制药的’健康护航’公益活动。”

    解剖室突然陷入黑暗，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孟清看到窗外闪过白大褂衣角。她冲出门时，楼梯间的安全出口标志正诡异地闪烁。段言的警棍卡住电梯门时，金属摩擦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乌鸦。

    "七楼档案室。"宋阳的测量尺指向地面水渍。紫外线灯照亮某个带巧克力残渣的鞋印，防滑纹路与货轮检修口的痕迹完全一致。

    孟清推开档案室铁门的瞬间，霉味混着陈年油墨味扑面而来。段言的战术手电扫过档案架，光束突然定格在某个被挪动的档案盒上——1998年的医疗纠纷卷宗不翼而飞，灰尘痕迹显示是半小时前被取走的。

    "有人比我们快一步。"江瑶的珍珠项链勾住了档案架铁丝网。她的美甲划过空缺位置，“这是当年万晟制药发家的第一起官司。”

    宋阳的测量尺突然发出蜂鸣。他在墙角捡起半张被撕碎的信纸，紫外灯下显现出荧光笔标注的WS字母：“看来我们触及到核心了。”

    解剖室的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孟清按下免提时，护士长的声音带着颤音：“那个女孩…她刚才抽搐着说’巧克力叔叔在太平间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