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然捏着温泉宣传单的手指微微发颤，苏文霖的警帽还带着他惯用的雪松香。物证室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技术科小王举着平板冲进来："城北护城河发现浮尸！"

    警戒线将河岸芦苇丛割裂成破碎的色块。周然踩着防滑胶靴蹲在湿漉漉的堤岸上，解剖刀精准划开裹满水藻的校服。当看到女孩后背密布的陈旧性淤青，连见惯生死的法医都倒吸冷气："皮下出血呈羽扇状，这是长期遭受钝器击打形成的。"

    "临江二中初二学生沈青禾。"苏文霖将学生证递过来，照片上的女孩扎着清爽马尾，眼下有粒褐色小痣，"班主任说她三天前参加完奥数集训就失踪了。"

    蒋清清用镊子夹起死者紧攥的左手，半枚金属徽章嵌进掌心皮肉："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二等奖——这个奖章本该在三天前的颁奖典礼发放。"

    顾风突然在五米外的芦苇丛中直起身："十二点钟方向，泥土翻动痕迹异常。"他的灰色风衣下摆沾着苍耳，指尖拂过折断的芦苇茎秆，"有人在这里拖拽过重物，鞋印是42码雨靴。"

    警戒线外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穿褪色工装的中年妇女被民警搀扶着，布满老茧的手抓挠着空气："青禾说要去拿能改变命运的奖..."

    "改变命运？"周然将沾着藻类的耳后皮肤组织放入采样袋，忽然瞥见女孩耳垂残留着暗红色结痂，"耳洞发炎化脓至少两周，但耳钉被人强行扯掉了。"

    市局会议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投影仪映出沈青禾后背的伤痕特写，蒋清清用激光笔圈出肩胛骨处的特殊印记："四道平行淤痕间距相等，像是某种带棱角的金属制品反复击打所致。"

    "学生储物柜的金属隔板。"顾风将现场照片推给苏文霖，"我在临江二中更衣室提取到相同纹路的铁锈残留。"

    周然咬着棒棒糖在解剖报告上勾画："胃容物检测出大量苯巴比妥，这种镇静剂通常用于..."她突然停顿，解剖刀在灯光下折射出冷芒，"治疗癫痫患者。"

    苏文霖的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是禁毒支队。他走到窗边接听时，周然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内侧有道新鲜划痕，像是被金属薄片割伤的。

    "沈青禾母亲在制药厂工作。"蒋清清翻着笔录突然开口，"三年前丈夫车祸瘫痪，她同时在三个车间倒班——但药厂流水线监控显示，案发当天她请了病假。"

    顾风将物证袋轻轻放在会议桌中央。半枚带血的耳钉在密封袋里泛着银光，耳针弯曲处勾着几根深蓝色毛呢纤维——正是临江二中教师制服的布料颜色。

    暴雨拍打着警车挡风玻璃。周然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校门浮雕，忽然想起沈青禾书桌上那本翻烂的《飞鸟集》。女孩用红笔在"生如夏花之绚烂"旁标注：要带妈妈去看极光。

    "案发现场二十米外有个监控盲区。"苏文霖的袖口蹭过周然的手背，带着潮湿的雨水气息，"体育器材室在案发后突然更换了新锁。"

    蒋清清的高跟鞋踏碎器材室积水时，顾风正用紫光灯扫射储物柜。突然，他指着最下层柜门："这里有人用荧光笔写过字。"暗绿色痕迹在紫外线下显现出扭曲的"SOS"，字母边缘粘着半片透明指甲。

    周然突然冲向窗边的跳马器械。在沾满灰尘的海绵垫缝隙里，她的镊子夹出个带牙印的塑料药瓶："丙戊酸钠缓释片，这是治疗癫痫的...但沈青禾并没有相关病史。"

    "张老师不打算解释下指纹的事吗？"蒋清清的声音像淬了冰。躲在人群后的体育老师浑身发抖，制服肘部缺了颗纽扣——与耳钉上勾着的毛呢纤维完全吻合。

    解剖台的无影灯刺得人眼眶生疼。周然将沈青禾的肋骨逐根排列，忽然发现第三肋有细微骨裂："这是反复撞击硬物形成的，时间至少在两个月前..."

    "青禾的数学笔记本。"顾风将物证递过来时，指尖残留着紫光灯的凉意。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皱巴巴的收据，潦草记录着某私人诊所的堕胎费用。

    苏文霖一拳砸在防弹玻璃上，指节泛白："那个禽兽不如的体育老师，借着辅导体能测试的名义..."他忽然顿住，看着周然将女孩破碎的指甲拼成展翅的青鸟。

    蒋清清在心理咨询室泡了整夜。晨光初现时，她将沈青禾的日记本轻轻合上。最后一页用铅笔写着：等拿到科技创新奖金，就给爸爸买电动轮椅，妈妈就不用同时打三份工了。

    结案那天，沈青禾母亲抱着奖章跳了护城河。周然在打捞现场捡到个塑料许愿瓶，褪色纸条上稚嫩的笔迹写着：希望妈妈今晚不用吃止痛片也能睡着。

    结案报告里多出张温泉度假村的票据。苏文霖将周然堵在物证室门口："市局给的年假再不用就过期了。"他警服领口沾着河水的腥气，掌心却握着枚青鸟造型的耳钉。

    温泉雾气氤氲了蒋清清的金丝眼镜。顾风隔着汤池将醒酒药推给她："苏组长给周法医买了二十种不同口味的棒棒糖。"他腕间的檀木手串突然断裂，沉入水底的佛珠惊起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