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宣……宣德年？！”

    “这……这是……宣德炉？！”

    王胖子那一声惊呼，在死寂的巷子里带起了回音，他整个人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呆立当场，只有嘴巴还在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下一秒，他猛地扑了过去，一把从林默手中抢过那只香炉，动作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捧着的不是一只铜炉，而是自己刚出生的亲儿子。

    “我的天！我的天爷啊！”

    他把香炉捧到眼前，借着手机的光，翻来覆去地看，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里，充满了狂热和不敢置信。

    “发财了！林哥！我们发财了！这可是宣德炉啊！传说中的宣德炉！我在那些说书段子里听过，这玩意儿随便一个都值老鼻子钱了！”

    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捧着香炉的手都在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这得值多少钱？一百万？还是五百万？林哥，你说这玩意儿能换一套江边的大别墅不？不不不，得换两套！一套我们住，一套给我爸养老！”

    他已经彻底陷入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之中，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钞票像雪花一样向他飘来。他抱着那只香炉，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从黑暗里窜出个人来把宝贝抢走。

    看着王胖子那副几近癫狂的模样，林默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冷静。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

    “胖子，冷静点。”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在了王胖子狂热的头顶上。

    “天还没亮呢，做什么发财的梦。你再这么咋咋呼呼的，是想把全鬼市的狼都给招来吗？”

    王胖子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他连忙把香炉紧紧抱在怀里，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兴奋却丝毫未减。

    “林哥！我……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宣德炉啊！五百块买了个宣德炉！这事说出去谁信啊！林哥你简直就是神仙下凡！你这眼力，也太毒了！”

    林默从他怀里将香炉拿了回来，入手微沉，那股混杂着灵香的气息让他心神一清。

    他看着王胖子，神情严肃地说道：“胖子，我问你，你觉得这东西，我们现在能拿去卖多少钱？”

    “那还用说！”王胖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咱们直接去闻玉轩！找那个沈大小姐！她不是说跟你后会有期吗？咱们把这宝贝往她面前一放，她肯定得高价收！到时候别说五百万，一千万她都得给！让她也看看，咱们林哥的本事，可不止是动动嘴皮子！”

    林默听完，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胖子，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香炉上的纹路，语气平静地分析道：“你说的没错，这炉子，确实是明代宣德年间的东西，是真家伙。但是，你看它的品相。”

    他将香炉递到王胖子面前，用手机光照着。

    “你看这炉壁，虽然没有大的破损，但细小的划痕和磕碰不少。而且这上面的包浆，混杂着泥土，色泽不均，明显是刚出土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盘’。这种东西，在行话里，叫‘生坑货’。”

    “生坑货？”王胖子一脸茫然，“这有什么说法吗？”

    “说法大了去了。”林默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件传世的宝贝，叫‘熟坑’，它有清晰的传承，来历清白。而‘生坑货’，十有八九，就是从地里刨出来的，说白了，就是盗墓得来的。它的来路，不正！”

    王胖子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林默继续说道：“你现在大张旗鼓地把这东西拿到闻玉轩那种大店里去，人家第一个要问的，不是这炉子值多少钱，而是问你，‘先生，您这宝贝，是祖传的，还是从哪儿收来的？’你怎么回答？”

    “你说你是从鬼市花五百块买的？你信不信，人家当场就能把你当成盗墓贼的同伙给扣下，转手就报警！到时候，别说卖钱了，我们两个都得进去吃牢饭！你懂了吗？”

    林默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王胖子的心上。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抱着那堆破铜烂铁的手都开始发软。

    “啊？这……这么严重？”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怎么办？林哥，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宝贝，难道就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砸在咱们手里了？”

    刚才还价值千万的宝贝，瞬间变成了能让他们坐牢的罪证，这巨大的落差让王胖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跳了。

    “砸手里？”林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在我林默手里，就没有砸手里的东西。”

    他将香炉重新用软布包好，小心地揣进怀里，然后说道：“卖，肯定是要卖的。但不能走寻常路。我们不能找闻玉轩那种大商家，也不能找鬼市里那些专收黑货的贩子，前者会报警，后者会把我们当肥羊，往死里压价，能给你十万块都算他们发善心。”

    “那我们找谁啊？”王胖子彻底没了主意，现在林默就是他唯一的主心骨。

    林默的目光穿透了漆黑的巷子，望向了城市中心的方向，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精光。

    “我们要找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买家，而是一个能给我们‘背书’的人。”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能证明这炉子是真的，又能帮我们把这烫手山芋变成真金白银，最重要的是，他有分量，有信誉，不会黑我们钱，更不会去报警的人。”

    “在整个江城，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只有一个。”

    王胖子屏住了呼吸，紧张地问：“谁？”

    林默的嘴里，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

    “江城大学，历史系教授，国家级的文物鉴定专家——顾远山，顾老。”

    “顾远山？”王胖子念叨着这个名字，感觉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林默解释道：“这位顾老，是咱们江城古玩界的泰山北斗。他一辈子都在跟文物打交道，眼力毒辣，德高望重。最关键的是，这个人一生清廉，为人正直，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无论是官方博物馆，还是私下的收藏大家，都卖他几分面子。”

    “而且，”林默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听说，顾老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两类人。一类是沽名钓誉、指鹿为马的假专家，另一类，就是那些用假货坑蒙拐骗，破坏市场规矩的黑心商人。”

    王胖子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林哥，你的意思是……我们把炉子拿去找他？”

    “没错。”林默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胖子，你要记住，这个宣德炉能卖多少钱，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我们要通过这件事，让顾老这种级别的人物，认可我林默的眼力！”

    他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声音里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不加掩饰的野心。

    “我要的，不只是一笔启动资金，更是一个名声，一个能让我在江城古玩界真正站稳脚跟的‘官方认证’！”

    “这个宣德炉，就是我们去敲开顾老家大门的敲门砖！也是我林默，在这江城扬名立万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