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交？”

    林默微微一怔，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顾老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这三个字的分量，在某些圈子里，比真金白银要重得多。

    它代表的不是交易，而是一种认可，一种平等的、跨越年龄的友谊。

    王胖子在一旁已经听傻了，他看看德高望重的顾老，又看看自己身边这个穿着地摊货的林哥，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魔幻起来。

    让国家级的文物专家主动提出交朋友？这是什么神仙剧情？

    林默很快反应过来，他知道，这是顾老在向他释放最大的善意。

    这不仅仅是一个请求，更是一道护身符。

    有了“顾远山忘年交”这个身份，以后在江城古玩界，谁想动他，都得先掂量掂量。

    他没有丝毫矫情，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对着顾老再次深深一躬。

    “顾老您太看得起晚辈了。能与您这样的前辈高人结交，是我的荣幸。以后您但凡有任何差遣，林默随叫随到！”

    “哈哈哈！好！好啊！”

    顾老开怀大笑，心中的那份寂寥一扫而空，他拍了拍林默的肩膀，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老头子可没什么好差遣你的，就是以后有好茶，有好东西，能有个聊得来的人一起品鉴品鉴，足矣！”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顾老的办事效率极高，一个电话打出去，不到半个小时，一位穿着中式盘扣短衫，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便敲门而入。

    这人气质儒雅，眼神内敛，一看就是真正的收藏大家，而非市面上的暴发户。

    他与顾老显然是至交好友，两人寒暄了几句，目光便落在了桌上的那只宣德炉上。

    交易的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

    那位被称为“老李”的藏家，在顾老的介绍下，只上手看了不到五分钟，便露出了和顾老如出一辙的惊喜和赞叹。

    “老顾，你这次可是给我找来个大宝贝啊！”老李捧着香炉，爱不释手，“这皮壳，这锈色，这款识，开门见山的老东西！压经炉，好，好啊！”

    他没有像生意人那样斤斤计较，甚至没有过多地去谈论炉子上的瑕疵，眼中满是对器物本身的喜爱。

    他看向林默，赞许地点了点头：“小友真是好眼力，能在鬼市那种地方把这颗明珠给淘出来，后生可畏啊！”

    然后，他转向顾老，十分爽快地说道：“老顾，你开个价吧，你的眼力我信得过。”

    顾老笑了笑，看向林默。

    林默心领神会，恭敬道：“全凭顾老和李先生做主。”

    顾老沉吟了一下，说道：“这炉子品相虽有损，但胜在稀有，又是开门的老东西。这样吧，老李，二十五万，你看如何？”

    这个价格，比顾老之前说的“二十万以上”，又高出了一截。这显然是顾老在有意提携林默。

    “没问题！”老李连价都没还，当场就拍板了，“就二十五万！这炉子我喜欢，这个价，值！”

    他直接拿出手机，当场就完成了转账。

    当林默的手机收到那条“您尾号xxxx的账户到账250000.00元”的短信时，旁边的王胖子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

    二十五万！

    现金！

    他这辈子，连两万五的现金都没同时见过，现在，二十五万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进账了！

    他看着林默那张平静的脸，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从昨天晚上那个阴冷潮湿的鬼市，到今天这间书香四溢的办公室，不过十几个小时，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

    离开江城大学的时候，王胖子整个人都还是飘的，他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都差点撞到树上。

    直到两人走出校门，被午后灼热的阳光一晒，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一把拉住林默，然后“扑通”一声，就要往下跪。

    “林哥！你就是我亲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林默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干什么？大白天的，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我不管！”王胖子激动得满脸通红，眼泪鼻涕都快下来了，“林哥，我王凯这辈子没佩服过谁，今天我服了！我彻底服了！二十五万啊！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我能见到这么多钱！”

    他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显然是巨大的财富冲击已经让他失去了正常的语言能力。

    林默拉着他走到一处僻静的树荫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操作了起来。

    很快，王胖子的手机就“叮”地响了一声。

    他下意识地掏出来一看，瞬间就石化了。

    一条银行短信，清晰地显示着：【您尾号xxxx的账户到账50000.00元】。

    五万！

    王胖子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没错，是五万！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林默，声音都哆嗦了：“林……林哥，你这是干什么？你把钱转给我干什么？！”

    “拿着。”林默的语气不容置疑，“这笔钱，拿去给你爸治病，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

    “不行！绝对不行！”王胖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激动地把手机往林默怀里塞，“林哥，我不能要！这钱是你凭本事赚的，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就是跟着你跑了个腿，我哪能拿这么多钱！”

    他急得满头大汗：“再说了，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还没报答你呢，怎么能再要你的钱！你快收回去！不然我……我跟你急！”

    林默没有接他的手机，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

    他看着王胖子那张涨红的脸，眼神平静而认真。

    “胖子，你听我说。”

    “这笔钱，不是我给你的，是我们一起赚的。没有你，我一个人也玩不转。而且，我拿你当朋友，当兄弟。”

    林默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是兄弟，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剩下的二十万，我有大用，那是我计划的启动资金。但这五万，是你应得的。拿着，别让我看不起你。”

    我们是兄弟，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又像是一股暖流，狠狠地撞进了王胖子的心里。

    他一个一米八几、两百多斤的七尺汉子，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从小到大，因为胖，因为家里穷，他受过多少白眼，多少嘲讽，被人当过跟班，当过笑话，却从来没有人，用这么认真的语气，对他说出“兄弟”这两个字。

    更没有人，会眼睛都不眨地，把五万块钱甩给他，只因为他们是兄弟。

    他看着林默，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巨大的感动和情绪的洪流堵住了他的喉咙。

    最终，他没有再推辞，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部承载着五万块钱和一份沉重情义的手机，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他在心里，暗暗地发下了一个重誓。

    以后，不管林默让他做什么，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王凯，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条命，是林哥的！

    ……

    与此同时。

    江城一家高档茶楼的包厢里，烟雾缭绕。

    程哥半躺在红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雪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在他面前，一个瘦小的青年正点头哈腰地汇报着，正是他派去跟踪林默的小弟。

    “程哥，我……我跟了一天，那小子……那小子没去古玩城，也没去闻玉轩……”小弟的声音有些发虚。

    “放屁！”程哥猛地坐直了身体，一脚踹在面前的茶几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没去那些地方，他能去哪儿？你他妈是不是跟丢了？！”

    “没……没有啊程哥！”小弟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我亲眼看着他和一个胖子，提着个果篮，进了……进了江城大学！”

    “江城大学？”程哥愣住了，眉头紧锁，“他去大学干什么？一个捡破烂的，还想回去念书不成？”

    “不是啊程哥！”小弟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个让程哥意想不到的名字。

    “他……他直接去了历史学院的大楼，找到了那个……那个叫顾远山的老教授！”

    “谁？！”

    程哥夹着雪茄的手猛地一抖，烟灰掉了一裤子。

    “顾远山？！你确定是那个在电视上做鉴宝节目，被称作江城古玩界泰山北斗的顾远山？！”

    “千真万确！程哥！”小弟急忙点头，“那个老头在江城太有名了，我见过他的照片！那小子和胖子在他办公室里待了快两个小时才出来！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空着手的！”

    “嘶——”

    程哥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混迹古玩街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顾远山这三个字的分量！

    那不是他这种混迹于灰色地带的“道上人”能惹得起的存在！那是真正站在顶端，黑白两道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大人物！

    他本以为林默只是个有点眼力的愣头青，想找个机会把他手里的宝贝黑掉，再顺便把他收拾一顿，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只他眼中的蚂蚁，竟然能搭上顾远山这条线！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林默已经不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感，瞬间笼罩了程哥的心头。

    他看着窗外，眼神变得无比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