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普通的地图！”沈观山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狂喜和一丝后怕，“这是堪舆图！你看这走向，这标记，是古代方士寻龙点穴用的风水舆图！”

    他一把夺过玉璧，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能用这种神仙手艺做舆图，还把它藏在一块人面玉璧里……这他娘的，绝对是座规格极高的王侯大墓的引路宝贝！”沈观山死死盯着手里的玉璧，喃喃自语，“那个瘦猴……他到底是什么人？身上怎么会带着这种东西？”

    屋子里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将沈观山和我俩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又细又长。

    沈观山把那块人面纹玉璧放在桌子中央，自己则来回踱着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狼。

    “三叔，你别转了，我头都晕了。”我盯着那块玉，小声说道，“这玩意儿到底什么来头？那个瘦猴……他是什么人？”

    沈观山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眼睛里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那是贪婪和兴奋交织在一起的火焰。

    “什么人？”他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他是个贼，是个刚从洞里爬出来，身上还带着土腥味的盗墓贼！”

    “盗墓贼？”我心里一惊，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你怎么知道？就凭这块玉？”

    “这还不够吗？”沈观山指着桌上的玉璧，语气斩钉截铁，“这种规格的微雕堪舆图，不是王侯将相的墓里，根本不可能有！这叫‘引魂璧’，是下葬的时候给墓主人引路的宝贝，也是给后人留的寻宝图！”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大口凉水，继续说道：“你想想，那个瘦猴，一口江西腔，穿得破破烂烂，却能一眼看穿咱们的局，说明他是顶尖的行家。这种行家，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洛安城的古玩市场？”

    我摇了摇头。

    “他不是来逛的，是来出货的！”沈观山的语速越来越快，“他刚下了斗，从墓里摸出了宝贝，人生地不熟，来这古玩市场就是为了探探路，看看行情，顺便找个买家把手里的东西销出去！这种人，咱们行里叫‘软柿子’，身上有货，心里发虚，最好拿捏！”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血都好像热了起来。我明白了三叔的意思。

    “三叔，你的意思是……”

    “没错！”沈观山一拍桌子，震得那玉璧都跳了一下，“骗那个胖子几百块钱算个屁！蝇头小利！这块玉璧背后的大墓，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是能让咱们爷俩后半辈子吃香喝辣的通天富贵！”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锐利如刀：“小川，你给三叔听好了，原来的计划全都作废。现在，你把那个瘦猴的所有细节，一五一十地给我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能漏！”

    我立刻打起了精神，知道这是三叔在考校我的眼力。

    “你先说，他长什么样？”沈观山问道。

    “很瘦，跟猴儿一样，个子不矮，但因为太瘦了，显得有点驼背。脸也瘦，颧骨很高，眼睛特别亮，看人的时候像是在琢磨你。”我努力回忆着。

    “穿的什么？”

    “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就是厂里发的那种。裤腿上好像沾了点黄泥，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那泥的颜色跟咱们做旧用的黄泥不一样，更深一点。”

    沈观山满意地点了点头：“口音呢？”

    “江西那边的普通话，我听邻居张大爷说过，错不了。他说‘老板’的时候，那个‘板’字发音很怪。”

    “还有呢？手上，脸上，还有没有别的特征？”沈观山追问道，“仔细想，任何细节都可能帮我们找到他。”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在古玩市场里和他擦身而过的那一幕。

    “手指！”我猛地睁开眼，“他的手指很长，指甲缝里好像有黑色的东西，像是洗不干净的泥垢。还有，他身上有股味儿。”

    “什么味儿？”沈观山的眼睛亮了。

    “不是汗味，也不是烟味，”我皱着眉，努力分辨着那股记忆中的气味，“是一种……像是在地窖里待久了的霉味，还混着一股淡淡的土腥气。对，就是土腥气！”

    “好！好！好！”沈观山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有这些就够了！江西口音，穿蓝色工装，瘦得像猴，住在城里，身上还带着刚出土的味儿。这洛安城就这么大，干咱们这行的圈子更小，想找出这么个人，不难！”

    他说完，抓起挂在墙上的外套就往身上套。

    “三叔，你干嘛去？”我连忙问。

    “还能干嘛？找人去！”沈观山一边穿鞋一边说，“我去趟‘鸽子市’，找老蛇头打听打听。这几天有没有外地来的江西人找他探路子。你在家老实待着，把门锁好，谁来也别开门！”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表情严肃地指了指桌上的玉璧。

    “看好这东西，比你的命都重要，听见没？”

    “听见了，三叔。”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屋子里瞬间又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走到桌边，重新拿起那块人面纹玉璧。

    入手依旧是那股刺骨的冰凉。我借着灯光，仔细端详着玉璧上那张诡异的笑脸。之前只是觉得瘆人，现在知道了这东西的来历，再看这张脸，就感觉它好像活了过来。

    那模糊的五官，那咧开的嘴角，仿佛在嘲笑我，又像是在引诱我。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打了个寒噤，赶紧把玉璧放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从傍晚的昏黄，彻底变成了墨一样的黑。我不敢开大灯，就守着那一盏小台灯，心里七上八下的。

    一会儿想着那个瘦猴是不是已经发现东西丢了，正在满世界找我们。一会儿又想着三叔说的那座王侯大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金山银山。

    我把那把牛角放大镜拿过来，学着三叔的样子，去看玉璧背面的微雕堪舆图。那细如发丝的线条，在灯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像一个巨大的迷宫，而我们，刚刚才摸到迷宫的入口。

    不知过了多久，楼道里传来了熟悉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