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个钟……那个鬼钟上面的铭文，”我鼓起勇气，压低了声音问道，“‘鸣钟者，国破家亡，血脉断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真有这么恶毒的诅zǔ吗？”

    三叔摆弄玉璧的手停顿了一下。

    “小孩子家家，别管这些。”他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却很冷漠，“知道了对你没好处。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怎么当没发生过！”我的火气也上来了，“石磊就死在我们面前！三叔，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从你看到那些铭文开始，你就不对劲了！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瞒着你们，是为了你们好！”三叔的声音陡然提高，眼神变得异常严厉，“你这个年纪，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这是会要命的！现在，给我回你自己的屋里去！”

    我被他吼得一愣，还想再说什么，他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理我。

    我总觉得，三叔不仅仅是知道那个诅咒那么简单，他一定还瞒着更重要的事情。而秘密的源头，很可能就是他手上那块玉璧。

    那天深夜，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隔壁马天工的房间里传来了轻微的呓语，像是在做什么噩梦。而三叔的房间，则是一片死寂。

    我悄悄爬起来，光着脚，像只猫一样，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到了他房间门口。

    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我试着轻轻转动门把手，门竟然没锁。

    我推开一道缝，一股刺鼻的、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的药水味扑面而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我看到三叔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呼吸均匀。

    我壮着胆子，溜了进去，径直走向那张摆着瓶瓶罐罐的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个浅口的白瓷碗，那块人面纹玉璧，此刻正静静地浸泡在碗里一种浅黄色的、黏稠的液体里。

    我从口袋里摸出随身带着的小手电，拧开，用手掌虚掩着光芒，只露出一小束光线，小心翼翼地照向那个碗。

    就在光线接触到玉璧的瞬间，我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我看到，被那特殊药水浸泡过的玉璧上，原本光滑的背面，竟然浮现出了无数之前完全看不到的、如同银丝一般的细密纹路！

    那些纹路极其复杂，它们交织缠绕，构成了一幅我毕生难忘的诡异图案。那像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奇特文字，笔画曲折，充满了神秘的韵味；又像是一幅描绘星辰轨迹的星图，无数的光点通过丝线连接，仿佛在演算着宇宙的奥秘。

    我看得入了迷，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手电的光也忘了遮掩。

    “你在干什么！”

    一个冰冷的声音猛地在我身后炸响。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手电“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僵硬地回过头，只见三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正坐在床边，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像要吃人。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瓷碗，将玉璧捞了出来，用一块布粗暴地擦拭干净，紧紧攥在手心。

    “三叔，我……我就是睡不着，看你门没关，想进来看看你……”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滚出去！”他指着门口，压低了声音，但那语气比任何吼叫都更让我恐惧，“谁让你进我房间的！滚！”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推出了房间，然后“砰”的一声把门狠狠关上，里面随即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客厅里的响动吵醒的。他走出去，看到马天工也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

    三叔正坐在那张破旧的方桌旁，桌上摆着三个缺了口的碗和几个冷硬的馒头。他的脸色依旧不好，但昨天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似乎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化不开的凝重。

    “都过来，坐。”三叔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和马天工对视一眼，默默地坐了下来。昨晚的争吵还历历在目，气氛有些尴尬。

    “沈川，”三叔主动开了口，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昨天晚上……是我太激动了。这事情，牵扯太大，我原本不想把你们拖下水。”

    “三爷，你这话就见外了。”马天工拿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什么事，你得跟我们说清楚。不然稀里糊涂地丢了命，那才叫冤。”

    三叔点了点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块玉璧，放在了桌子中央。

    “你们看这个。”

    经过一夜，玉璧上的液体已经被擦干，但那些如同银丝般烙印在玉石内部的纹路，却清晰地留存了下来。在清晨的光线下，那幅由无数光点和丝线构成的图案，显得愈发神秘。

    马天工立刻被吸引了，他放下馒头，凑了过去，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也凑近了看，“昨天晚上我看到的……这些纹路是怎么出来的？”

    “这是‘显影玉’，”三叔沉声解释道，“玉石在制作时，工匠用特殊的手法将图案刻在内层，再用玉粉和胶质弥合，表面看起来天衣无缝。只有用特定的药水浸泡，才能让内部的‘玉脉’显现出来。”

    马天工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幅图案，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辨认着什么。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他突然猛地一拍大腿，把我和三叔都吓了一跳。

    “我想起来了！我操！我想起来了！”马天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三爷，这玩意儿……我好像在我家那本破烂的祖传手记上见过！这他妈的……这可能就是早就失传了的‘巴蜀图语’！”

    “巴蜀图语？”我完全没听过这个词。

    “你确定？”三叔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紧紧地盯着马天工。

    “八九不离十！”马天工指着玉璧上的图案，语速飞快地解释道，“你看这些符号，它不是字，更像是画。我爷爷的手记里提过，古蜀国没有像我们中原这样的文字，他们的祭司用一种特殊的符号来记录天象，占卜吉凶。每一个符号，都对应着天上的一个星宿或者一片星域。他们管这个叫‘图语’，就是‘天说的话’！这东西……早就没人能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