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马天工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劝道，“你冷静点。老沈他……他也受了重伤。不管怎么说，他刚才确实是拿命在救你。这事儿……这事儿咱们从长计-……咱们以后再说，行不行？”

    我甩开了他的手，别过头去，不想再看三叔的眼睛。我怕再看下去，我会忍不住心软。

    山洞里的气氛，一时间降到了冰点。我们三个人，加上一个昏迷的三叔，谁也不再说话。我和三叔之间，仿佛被劈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我们的关系里，永远都会掺杂着利用、欺骗和猜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中，一直沉默的阿雅突然开了口。

    “别吵了。”她的声音清冷，打破了僵局，“现在争论这些，既救不了他的命，也救不了我们自己。有件事，你们或许该看看。”

    我们都转向她。

    只见阿雅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属片，看起来像是青铜，但颜色更深，上面还沾着些许干涸的血迹。

    “这是什么？”马天工好奇地凑了过去。

    “在那棵树上。”阿雅解释道，“你的血激活了神树之后，所有的黄金面具都发出了绿光。我看到有一个面具因为震动裂开了一道缝，这东西就从里面掉了出来。我趁着陈平他们抱头惨叫的时候，爬上去把它拿了下来。”

    她把那块金属片递到我面前。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金属片入手冰凉，质感沉重。我借着火光仔细一看，心头猛地一跳。

    这块不规则的金属片上，竟然也用阴刻的线条，刻画着一幅星图！那些星辰的位置和连线，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星图……怎么又是星图？”马天工也瞪大了眼睛，“这玩意儿跟咱们那块玉璧上的，好像有点关系？”

    他的话提醒了我。我立刻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那块人面纹玉璧。

    “阿雅，你把金属片翻过来。”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阿雅依言照做。我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我颤抖着手，将人面纹玉璧凑了上去，试着将它和金属片的背面拼合在一起。

    “咔哒。”

    一声轻响。

    那块玉璧，竟然像是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另一半，完美无瑕地嵌入了金属片的凹槽之中！二者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是一体。

    “我的老天爷……”马天工发出一声惊叹，“这……这他娘的是一把钥匙配一把锁啊！”

    我们凑在火光前，看着这件合二为一的“新”物件。原本玉璧上的星图，和金属片上的星图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幅更加完整、更加庞大、也更加精确的星空舆图！

    “你们看这里。”阿雅指着星图的西北角，“这两幅图拼起来之后，多出了一个新的星座指向。这个星座的形状，在我们族里的记载中，被称为‘黑水之眼’。”

    “黑水之眼？”我皱起了眉，这个名字我闻所未闻。

    “等一下！”一直没说话的马天工突然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黑水！大西北！我想起来了！在历史上，有一个神秘消失的王朝，西夏！他们的都城，就叫‘兴庆府’，但蒙古人管它叫‘哈拉浩特’，翻译过来，就是黑水城！”

    他越说越兴奋，一把抢过那块拼合好的星图，对着火光仔细比对。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你们看这个山脉的轮廓，这是贺兰山！而这个星图最终指向的位置，就在贺兰山脚下，那个被黄沙掩埋了近千年的西夏王都遗址——黑水城！”

    山洞里的日子，过得比我想象中要快，也比我想象中要慢。在阿雅的精心照料下，三叔背后的伤口没有恶化，高烧也退了，总算是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

    只是，他虽然醒着，但我和他之间的话却越来越少。那层窗户纸被捅破后，剩下的只有尴尬。

    “老沈，你这条命是阿雅姑娘捡回来的。”又过了两天，马天工终于忍不住了，他一边给篝火添着柴，一边打破了沉默，“我说，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山洞里当野人吧？外面天大地大，可我怎么觉得，咱们好像没地方去了？”

    他这话是对三叔说的，但眼睛却瞟向了我。

    我没理会他，只是盯着那块拼合好的星图，声音有些发闷：“去黑水城。我们必须去黑水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里，三叔的仇，我的身世，还有阿雅族人的诅咒，答案很可能都在那。”

    我的话音刚落，一直默默坐在角落里擦拭匕首的阿雅，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转过头，看着她：“阿雅，你呢？你有什么打算？你的寨子……”

    我问不下去了。我们逃出来之后，以陈平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她的村寨会是什么下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寨子……已经没有了。”阿雅的声音很轻，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陈平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我……我没有家了。”

    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滚落，砸在冰冷的匕首上，碎成一片水花。

    “姑娘，你节哀。”马天工叹了口气，这个粗豪的汉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这笔账，咱们迟早跟九龙会那帮狗娘养的算清楚！”

    阿雅猛地抬起头，用手背狠狠地擦干了眼泪。她的眼神，在火光的映照下，燃烧着一股我从未见过的火焰。

    “我不走。”她看着我们，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坚定，“我要跟你们一起去黑水城。我不是为了躲，我是为了报仇！而且，我也想知道，我们这一族背负的诅咒，到底是什么样的宿命。如果终点就在黑水城，那我必须亲眼去看看。”

    “好！”马天工一拍大腿，“算我一个！他娘的，老子这辈子还没这么憋屈过！不把九龙会捅个底朝天，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躺在那里的三叔身上。

    他挣扎着靠着石壁坐起来，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都看着我干嘛？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还能跑到哪去？去黑水城……咳咳……也好，是该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