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我冷笑一声，将烟雾吐向天花板，“他沈观山这辈子，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朴素的愿望？他要是真想让我过安生日子，就不会留下这封信！更不会在我收到信的当晚，就有人送来这张地图！”

    我指着地图上那七个血红色的叉，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这不是巧合！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他知道自己会死，他知道我会收到信，他也知道，我看到这张地图，就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他这是用他的命，给我留下的最后一道题！”

    “一道可能会让你也送命的题！”阿雅的声音也拔高了，“沈川，你清醒一点！我们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们了！马天工走了，我们说好的，要过平静的日子！你答应过我的！”

    “平静？”我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动作带翻了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去他妈的平靜日子！阿雅，你告诉我，这件事要是不弄明白，我这辈子能过得安稳吗？我三叔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为什么要去这些地方？这七个地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这些问题不搞清楚，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浑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问我为什么不去救他！”

    店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阿雅看着我，眼圈红了。她没有再争辩，只是默默地把倒下的椅子扶了起来。

    过了很久，她才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说：“我拦不住你，对吗？”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我走到她面前，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她摇了摇头，伸手抚平我因为一夜未睡而皱起的眉头，“你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今天你真的为了我，把这张地图烧了，你也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沈川了。你心里会一辈子都有个疙瘩，你不会真的开心的。”

    她踮起脚，在我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只问你一句，你会回来吗？”

    我用力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我的身体里。她的身体很软，带着我熟悉的、安神的草药香气。

    “等我回来。”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我向你保证，等我弄清楚这一切，我就回来。到时候，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再让我踏出这个门半步。”

    “好。”她在我耳边轻声说，“我等你。”

    我收拾了点东西，一个简单的背包，里面装着观山太保代代相传的罗盘，一把精钢打造的短柄洛阳铲，几捆结实的绳索，还有阿雅硬塞给我的几个小瓷瓶，里面是她用秘法调制的，能解百毒的药丸。

    我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就像三叔信里说的那样，我不想再把任何人搅进来。

    按着地图上的第一个标记，我直奔湘西。

    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又转了两趟几乎要散架的长途汽车，三天后，我终于抵达了地图上第一个红叉附近的一个偏僻小镇。

    小镇依山而建，镇上的建筑大多是黑瓦木楼，充满了浓郁的湘西风情。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

    客栈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男人，叼着一根长长的烟杆，正眯着眼睛看电视。

    “老板，跟你打听个事儿。”我递过去一根烟。

    “说。”他接过烟，别在耳朵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附近，是不是有座山，叫‘鬼雾山’？”

    话音刚落，老板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后生，你是外地来的吧？”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警惕，“问那地方干啥？我可跟你说，那地方不是什么善地，邪性得很。”

    “哦？”我故作好奇地问道，“怎么个邪性法？我就是个背包客，喜欢到处转转，听着名字挺特别的。”

    “特别？那是催命！”老板把烟杆在桌上磕了磕，“那山里头，常年飘着一股子颜色不对的怪雾，人要是吸进去了，轻的昏睡个十天半月，醒过来也傻了。重的，就直接交代在那儿了。我们当地人，管那玩意儿叫‘死人瘴’。别说是人了，就连鸟飞进去，都得掉下来！”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我跟你说，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都出不来。剩下的那一个，就算是爬出来了，也变成了疯子，见人就咬，嘴里喊着什么‘鬼……鬼抬轿’，不出三天，就口吐黑血死了。邪乎吧？”

    “这么厉害？”我皱了皱眉，“就没人进去过吗？比如，为了采药或者打猎？”

    “谁敢啊！”老板连连摆手，“命都快没了，还要那些东西干嘛？前些年，倒是有几个不信邪的外地老板，带着专业的设备，非说里面有大墓，有宝贝，雇了几个本地人当向导。结果呢？连人带设备，全都没了，连个响儿都没听见。后生，听我一句劝，咱们这儿山清水秀的，想玩，去别的山头，玩两天就赶紧回去吧。别为了点好奇心，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我谢过了老板的好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站在窗前，看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其中一座山峰，终年被一团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即使在阳光下，也显得阴气森森。

    我在镇上找了个看起来消息最灵通的茶馆，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茶，坐了一下午。终于让我打听到了一个镇上公认最好的向导，叫老罗，据说闭着眼睛都能在附近几座山里走个来回。

    我在他家门口堵住了他。那是个看起来很精干的男人，皮肤黝黑，眼神锐利。

    “罗师傅，想请你带个路，进一趟山。”我开门见山，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直接拍在他面前的石桌上，“这是定金，两千。出来之后，再给你五千。”

    老罗的眼睛亮了一下，七千块，顶得上他干小半年了。他不动声色地把钱收进怀里，呷了一口茶。

    “小兄弟倒是爽快。说吧，去哪座山？不过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湘西的山，邪性的地方不少，要是太凶险的地方，给金山我也不去。”

    “鬼雾山。”我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出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