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他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你说什么地方？”他声音都变了调。

    “鬼雾山。”我又重复了一遍，“怎么，罗师傅，这个价钱不满意？我可以再加。”

    “这不是钱的事！”他猛地站了起来，把怀里的那沓钱掏出来，重重地摔回我面前的桌子上，“你小子是活腻歪了想找死，别他妈拉上我！那地方进去就没命出来！这钱是阳间的钱，我怕我没命花！”

    “罗师傅，你听我说，我不是去送死，我只是想到山的外围看看，绝不深入。”我试图劝说他。

    “外围？那鬼地方还有外围？雾气一上来，你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我告诉你，你给多少钱我都不干！你给座金山我也不干！那钱是烧给死人的买路钱！我老婆孩子还在家等我吃饭呢！你赶紧滚，别在我这儿晦气！”

    说完，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转身进屋，“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看来是没辙了。

    我捡起桌上的钱，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这更印证了鬼雾山的凶险，也说明三叔来这里，绝不是什么善茬。

    没得选，只能自己闯了。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我就背上包，独自一人朝着鬼雾山的方向走去。刚进山口，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里的空气，比外面要阴冷潮湿得多，光线也暗淡下来，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罩子把整座山都扣住了。

    林子里的树，长得跟鬼画符一样。正常的树都是笔直朝上，这里的树却全都拧巴着，纠缠着，树干上布满了疙瘩和裂口，组合在一起，像是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我掏出观山太保的特制罗盘，想确定一下方位。可那指针一出盒子，就像是喝醉了酒，疯狂地原地打转，最后“咔”的一声，直挺挺地指向了地底。

    “妈的，果然失灵了。”我低声骂了一句。

    我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无服务”三个字刺眼得很。

    我冷笑一声，把这些现代玩意儿都收了起来。

    “三叔，你教我的东西，总该比这些铁疙瘩管用吧。”

    我开始用他教我的那些土法子辨别方向。观察树木的年轮，哪边稀疏，哪边密集；寻找苔藓的生长痕迹；甚至是通过感受风里带来的微弱水汽，来判断溪流的位置。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我的脚踩在腐烂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大概走了两天，我带的干粮和水已经消耗了大半，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疲惫的状态。就在我靠着一棵奇形怪状的大树喘气时，我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

    前面，有声音。

    不是风声，也不是野兽的动静，而是一种金属和岩石碰撞发出的、极其轻微的脆响。

    我立刻屏住呼吸，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贴在树干的阴影里，将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我从背包侧面，缓缓抽出了那把削铁如泥的短刀，握在手里。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拨开眼前最后一片巨大的蕨类植物叶子，前面的景象让我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片林中的空地，大概有五六个人。

    他们绝对不是游客或者本地人。

    “这鬼地方的磁场干扰太强了，‘探龙仪’的指针一直不稳定。”一个正在调试着三脚架上某个精密仪器的人低声抱怨道。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林子里，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闭嘴，干活。”另一个像是头领的人冷冷地呵斥道，“老板要的东西，就在这附近。找不到，我们都得下去喂鱼。”

    我心里一沉。这帮人装备精良，个个都穿着统一的黑色战术服，手里端着的，是货真价实的自动步枪，枪口闪着森然的冷光。他们的眼神，冰冷而警惕，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头儿，你说那姓沈的老家伙，当初真的把东西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旁边一个正在警戒的家伙问道。

    “老板的情报不会错。”那个头领看了一眼手里的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似乎也是一张地图，“沈观山那老狐狸，狡猾得很。越是这种绝地，才越符合他的风格。”

    沈观山！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帮人，果然是冲着我三叔来的！

    他们到底是谁？老板又是谁？这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动用这样的阵仗来寻找？

    我握着短刀的手，因为用力，指节已经有些发白。我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死死地贴在蕨类植物的阴影里，连呼吸都放缓到了极致。我不敢有丝毫大意，前面那几个人，任何一个，都足以在三秒钟之内要了我的命。

    那个被称作“头儿”的男人，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那玩意儿的外壳是军用级别的，屏幕上闪烁着绿色的等高线和一些我看不懂的数据。那应该就是他们的地图。

    “头儿，这鬼地方的磁场还是不对劲。”那个摆弄着精密仪器的人又开口了，声音里满是烦躁，“‘探龙仪’的指针一直在轻微摆动，无法精确定位。这跟我们之前在资料里看到的情况完全一样。沈观山那老狐狸，专门挑这种地方。”

    “那就用最笨的办法。”头领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冷得像冰，“以我们现在的位置为圆心，向外辐射搜索。三号，你和四号去东边。五号，你负责西边。记住，我们不是来郊游的，任何异常，无论是地质上的，还是人为的，立刻报告。”

    “收到。”几个人简短地应答。

    一个叫五号的男人，在动身前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个高能量的营养棒，三两口塞进嘴里，然后随手就把银色的包装纸扔在了地上。

    “喂，把那玩意儿捡起来。”另一个正在检查弹匣的男人皱眉道，“你想给后来的人留路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