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头过去，只见固定在操作台上的航海罗盘，那根红色的指针正像个疯子一样疯狂地旋转，根本无法固定在任何一个方向上。

    “手机呢？”我问。

    “哈，你还指望手机？”唐慕声自嘲地笑了一声，“早就没信号了，现在彻底成了一块砖头。咱们现在就是海上的睁眼瞎，全凭感觉走了。”

    冲锋舟在浓雾中孤独地行驶着，引擎的马达声是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的声音。但很快，连这种感觉都变得诡异起来。

    “你们听……”一直沉默的苏晴忽然开口了。

    “听什么？”唐慕声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除了咱们这破船的马达声，连个鬼叫都听不见。这鬼地方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不，你关掉引擎试试。”苏晴的语气很严肃。

    我心里一动，立刻对唐慕声说：“关掉引擎。”

    “关掉？”唐慕声愣了一下，“关掉咱们就彻底停这儿了！”

    “我让你关掉！”我的声音加重了几分。

    唐慕声不再争辩，不情愿地关掉了引擎。马达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一瞬间，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怎……怎么回事？”唐慕声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下意识地压低了音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东西，“海浪声呢？我操，海浪的声音去哪儿了？还有风声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这他妈不科学！”

    我也发现了。我们仿佛不是漂在海上，而是悬浮在一个巨大的、吸掉所有声音的真空里。没有风，没有浪，冲锋舟下的海水像一块凝固的黑色果冻，连一丝波纹都没有。这种极致的安静，比任何巨响都让人感到恐惧。

    “我们好像……进到了一个不属于我们世界的地方。”苏晴的声音幽幽传来，她正看着那死水一样的海面，“这里的时间和空间，都是错乱的。”

    “别说这些神神叨叨的了行不行！”唐慕声快崩溃了，“现在怎么办？开还是不开？不开就停在这里等死，开了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反正油也快没了！”

    “油快没了？”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唐慕声指着油表，那表情比哭还难看，“最多，最多再开十分钟。沈川，咱们这次好像真的玩脱了。你说，咱们的尸体是会沉底喂鱼，还是会跟这艘破船一起，在这鬼地方永远漂下去？”

    就在我们陷入绝望的时候，一直盯着前方的苏晴突然指着一个方向。

    “沈川，你看那里。”

    “哪儿？我怎么什么都……”唐慕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话说到一半，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一声变了调的，“我操！”

    在浓雾的尽头，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轮廓缓缓浮现。它太大了，像一座漂浮在海上的钢铁山脉，静静地横亘在我们面前，带着一股来自上个世纪的压迫感。

    那是一艘船。一艘巨大的远洋货轮。

    船身上布满了恐怖的锈迹，像是淋漓的血污。一道道深色的水痕从甲板上一直垂到水线以下，让它看起来像一头从深海爬出来的垂死巨兽。船舷上挂着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帜，虽然看不清是哪个国家的，但那样式，至少是几十年前的了。

    “幽……幽灵船？”唐慕声的牙齿在打颤，“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咱们不会是碰上传说中的玛丽赛勒斯特号了吧？”

    “留在冲锋舟上就是等死。”我死死盯着那艘巨轮，做出了决定，“上去！那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上去？你疯了？”唐慕声道，“这船一看就有问题！说不定上面全是粽子！我们上去就是给人送外卖！”

    “那也比在这里没油等死强。”我看着他，“把船靠过去。这是命令。”

    唐慕声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一脸豁出去的表情，重新发动引擎，用最后一点油，小心翼翼地把冲锋舟开到了巨轮的旁边。

    我们顺着船身上垂下来的一条满是锈蚀的舷梯，费力地爬了上去。一踏上甲板，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和潮气便扑面而来。

    甲板上空无一人。

    “有人吗？”唐慕声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甲板上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别喊了。”我制止了他，“分头找找，看看驾驶室和船舱里有没有人，或者航海日志之类的东西。”

    我们小心翼翼地往船舱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吱嘎作响的铁锈上。推开一扇虚掩的铁门，我们进入了船员的生活区。

    眼前的一幕，让我们三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里……就像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张餐桌上，摆着几份吃了一半的饭菜，盘子里的牛排还带着余温，旁边的咖啡杯里，棕色的液体甚至还在冒着热气。不远处的桌子上，一盘下到一半的国际象棋棋子散落着，仿佛下棋的人只是临时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地上有一支掉落的钢笔，墨水都还没干。

    “这……这他妈比船上全是尸体还吓人！”唐慕声的脸都白了，“人呢？船上的人都去哪儿了？总不能是集体跳海了吧？可这饭菜还是热的啊！”

    苏晴走到那张餐桌旁，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杯咖啡。

    “是温的。”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就好像……他们在一秒钟之前还在这里。然后，突然之间，所有人都人间蒸发了。”

    “别碰那些东西。”我低声喝止了正想拿起桌上钢笔的唐慕声，“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古怪。先别管船员去哪了，去找驾驶室，找到航海日志，那才是最重要的。”

    “你还真是冷静得像个变态。”唐慕声缩回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吧，听你的。不过我可说好了，要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角落里蹦出来，我第一个把你推出去垫背。”

    “那也得你跑得比我快才行。”我没理会他的贫嘴，带着他们穿过生活区，顺着一道狭窄的楼梯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