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室的门没有锁。我推开门，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雪茄和海图纸张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但很整洁。一张巨大的海图桌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上面还摊着一张泛黄的海图，图上用红笔画着一条航线，终点赫然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被标记为“危险”的海域。

    “找到了。”苏晴的声音很轻，她指着海图桌的角落。

    那里，一本深蓝色硬皮封面的日志静静地躺着。我走过去，翻开了它。前面的字迹工整有力，详细记录着这艘名为“海燕号”的货轮从港口出发后的日常。我快速翻阅着，直到最后几页。

    “怎么了？”唐慕声凑了过来，“上面写了什么遗言？”

    “你自己看。”我把日志转向他。

    最后几页的字迹，完全像是换了个人写的。笔画扭曲，力透纸背，充满了挣扎和癫狂。

    “十月七日，雾。起了大雾，所有的仪器都失灵了。我们……迷航了。”

    “十月八日，歌声。我听到了歌声，从雾里传来。上帝，那是什么声音？太美了……船员们都听到了，他们说那是天使在唱歌。”

    “十月九日，灯塔。我们看到了光！是灯塔！在雾的尽头！歌声在指引我们过去！我们有救了！”

    最后一行字迹潦草到了极点，几乎无法辨认，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写下的：

    “……它们在召唤我们……”

    “召唤？召唤他们去哪儿了？”唐慕声的脸色比外面的雾还白，“这他妈不就是咱们的剧本吗？迷航，仪器失灵……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们听歌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歌声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那歌声仿佛不是从某个方向传来，而是直接在我们的脑海深处响起。它空灵，悠远，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没有歌词，只是一段不断重复的、带着奇异魔力的旋律。

    “妈的……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唐慕声骂了一句，但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迷茫，“这歌……还挺好听的……听得人……有点想睡觉……”

    “别听！”我厉声喝道，但这歌声有种无法抗拒的魔力，它像温暖的海水，包裹住你的意识，让你放下所有的警惕和疲惫，只想沉溺其中。

    我的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一种前所未有的倦意涌了上来。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了苏晴身上。

    歌声仿佛在我眼前施加了一层滤镜。我看到的不再只是那个清冷坚强的同伴。浓雾的湿气濡湿了她额前的发丝，几缕黑发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那双总是带着忧虑的眼睛此刻微微失神，红润的嘴唇无意识地张开，随着那歌声轻轻翕动。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冲锋衣的拉链只拉到了一半，露出了里面贴身衣物勾勒出的纤细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起伏。

    一股燥热猛地从我小腹升起。我突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我想把她拉进怀里，用我的身体去温暖她冰凉的肌肤，我想吻上她的嘴唇，去品尝那歌声蛊惑下的甜美。我想撕开她身上所有的束缚，在这艘被世界遗忘的船上，做尽一切能让彼此沉沦的事情。

    “沈川……”

    她突然叫了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丝哀求。这一声，像一盆冰水，把我从那危险的幻想边缘拉了回来。

    我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我看到苏晴的脸色惨白如纸，她正用指甲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身体摇摇欲坠。

    “是……是‘海妖的呼唤’……”她的声音发颤，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我家的古籍里记载过……说归墟深处有一种海妖，它们的歌声能勾走人的魂魄，让人在幻觉中走向死亡。”

    “海妖？这都什么年代了！”唐慕声在一旁喃喃自语，他已经靠在了墙上，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幸福的微笑，“我……我好像看到我奶奶了，她在叫我回家吃饭……”

    “唐慕声！”我冲过去，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让他猛地一哆嗦，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你……你他妈打我干嘛？”他捂着脸，一脸茫然。

    “不想死就给我清醒点！”我抓着他的衣领，用力摇晃着，“这歌声是陷阱！跟我们走！”

    可我自己也快撑不住了。那歌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诱人，我甚至能闻到那幻觉中苏晴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我感觉我的意志正在被一点点瓦解。

    就在这时，苏晴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她的指尖冰凉，却异常用力。

    “沈川，看外面！”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透过船长室布满污垢的舷窗向外看去。

    在无边无际的浓雾深处，一道微弱但清晰的光芒，亮了起来。

    那光芒一闪一灭，带着某种固定的频率，穿透了这片死寂的浓雾，精准地投射到我们眼前。

    “是……灯塔！”唐慕声也看到了，他失声叫道。

    是灯塔。

    航海日志上，那个指引着“海燕号”走向毁灭，又或是我们唯一希望的灯塔。

    “灯塔……我们得过去。”我立刻做出了判断。

    “过去？沈川你没疯吧！”唐慕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他刚从幻觉中被我一巴掌打醒，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航海日志上写得清清楚楚！那艘船的人就是奔着灯塔去的，然后就人间蒸发了！这他妈就是个死亡陷阱，歌声是请柬，灯塔是墓碑！”

    “那我们现在有什么区别？”我反问他，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留在这艘鬼船上，等那歌声把我们三个都逼疯，然后像唐僧一样微笑着跳进海里喂鱼吗？还是你想再听听你奶奶叫你回家吃饭？”

    “我……”唐慕声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沈川说得对。”苏晴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很坚定，“留在这里是等死，过去……或许也是死。但灯塔是唯一的光源，是唯一的目标。就算是个陷阱，我们也要去看看，陷阱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们两个！”唐慕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还是妥协了，“那就去！死就死吧！总比在这儿听鬼唱歌强！可是怎么去？我们的冲锋舟已经歇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