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船上的救生艇。”我说，“这么大的货轮，肯定有备用的。”

    我们很快在甲板的一侧找到了几艘蒙着帆布的救生艇。拉开帆布，一股塑料和灰尘的味道散发出来，幸运的是，船桨和应急物资都还在。我们三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艘救生艇推下海。

    当我们划着小艇离开“海燕号”时，回头望去，那艘巨大的钢铁巨兽静静地漂浮在雾中，像一座沉默的墓碑。我有一种感觉，它会永远留在这里，直到被海水彻底锈穿。

    歌声，在我们划向灯塔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穿透力。它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不断刺探着我们大脑的防线。

    “别听，想着别的事情！”我大声喊道，试图用自己的声音盖过那魔音，“唐慕声，给我讲个笑话！”

    “讲笑话？我他妈现在比鬼都愁，哪有心情讲笑话！”唐慕声一边奋力划桨，一边喘着粗气，“不行了……我……我又想我奶奶了……她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你想想你欠我的钱还没还！”我吼道。

    “对！钱！”唐慕声像是被电了一下，眼神瞬间清醒了许多，“我操，我还有那么多钱没花！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鬼地方！”

    苏晴则一直低着头，双手紧紧捂着耳朵，嘴唇被她自己咬得发白，显然在用极大的毅力抵抗着。

    小艇在死寂的海面上划出一条长长的水痕，我们终于靠近了那座灯塔。它建立在一块巨大的、露出海面的黑色礁石上，塔身由粗糙的岩石砌成，布满了青苔和水痕，看起来饱经风霜。一条湿滑的石阶从礁石底部盘旋而上，一直通向塔顶的入口。

    我们将小艇系在礁石上，踏上了那条石阶。歌声在这里已经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塔身都在随着那旋律共鸣。我们一路向上，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终于，我们推开了塔顶那扇沉重的木门。

    “就……就这？”唐慕声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房间，失望地叫了出来。

    塔顶的房间里，除了中央那个巨大的、已经熄灭的金属探照灯之外，什么都没有。墙壁是光秃秃的石头，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不可能！”唐慕声不信邪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歌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我听得清清楚楚！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声音是从探照灯的方向传来的。”苏晴指着那个巨大的金属疙瘩，秀眉紧蹙，“可是……它明明没有在工作。”

    我也走了过去，伸手触摸了一下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歌声仿佛就是从这灯罩内部发出的，但它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发声的装置。

    “耍我们呢？”唐慕声的耐心终于耗尽了，他抬脚就往探照灯的底座上踹，“一个破灯，装神弄鬼！把老子骗到这里来，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别乱动！”我出声制止，但已经晚了。

    唐慕声那一脚并没有踹动底座，但他脚下的那块石板，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嗯？”唐慕声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这块地板……好像有点松？”

    他说着，又用力踩了踩。

    突然，整个房间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我们脚下的圆形地面，伴随着刺耳的机括摩擦声，猛地向下裂开！

    “我操！”唐慕声的惊叫声被急速下坠带来的风声撕碎。

    我们脚下的地板，赫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升降平台，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带着我们垂直向着灯塔下方的黑暗深渊沉去！

    头顶的光源瞬间被隔断，我们被彻底抛入了黑暗。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唐慕声的鬼哭狼嚎。冰冷的海水气息从下方扑面而来，我这才猛然惊觉——

    这座灯塔根本就是个伪装！它是一个入口，一个通往海面之下的入口！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我。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玩意儿！电梯也不是这么下的啊！”唐慕声的惨叫声在我耳边炸开，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我们死定了！要被摔成肉饼了！沈川！苏晴！下辈子再见了！”

    “闭嘴！抓稳了！”我在呼啸的风声中对他吼道。

    平台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四周是纯粹的黑暗，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感觉去抓身边的东西。我伸出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希望能抓住苏晴。

    突然，我的手触到了一片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温热。

    那触感绝不是冰冷的石台或粗糙的衣物。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惊人的曲线和温软。我的手掌正好覆在了一处隆起的顶端，甚至能感到它在我的掌握下微微变形。

    是苏晴。我抓住了她的胸。

    一股热流瞬间从我的手掌窜遍全身。在这生死一瞬的极度恐惧中，这种柔软的触感却带来了一种荒唐的、近乎罪恶的刺激。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猛地一僵，一声压抑的惊呼从她喉咙里逸出，随即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想要缩手，但平台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几乎是将她半个身子都拉进了我的怀里。她的脸颊撞在我的肩膀上，带着湿气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又热又痒。

    “抓紧我！”我只能用这句听起来冠冕堂皇的话来掩饰我此刻的窘迫和心跳。

    她没有回答，只是身体的僵硬程度说明了一切。我甚至能隔着衣服感觉到她剧烈的心跳，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别的。

    时间在黑暗的坠落中被无限拉长，也许只有几十秒，却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在一声沉闷的巨响后，平台猛地一震，停了下来。

    惯性让我和怀里的苏晴一起向前扑倒，我下意识地用身体护住她，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停……停了？”唐慕声的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我们……到底了？这是地狱第几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