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一个黑影却以更快的速度，逆着翻滚的冲力，猛地扑了过来。

    是顾渊。

    他像一头猎豹，在失重的混乱中精准地锁定了她的位置，一个箭步冲到她和机柜之间，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肉盾，将她死死地护在了身下。

    慕凝溪的脸颊重重地撞上了一个坚实而温热的胸膛，鼻腔里瞬间充满了属于他一个人的、混杂着汗水与冷冽气息的味道。

    紧接着，她听到了一声压抑的闷哼，就在她的耳边。

    “唔！”

    那声音很短促，却像是被铁锤狠狠击中。

    与此同时，一种更可怕的声音响起——那是锋利的金属，划开厚实衣物，然后切入皮肉的声音。

    “刺啦——”

    慕凝溪的大脑一片空白。

    翻滚的眩晕感似乎停止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顾渊沉重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她被他用双臂紧紧地箍在怀里，那力量大得几乎要让她窒息。

    “师兄？”她颤抖着，惊恐地抬起头。

    借着闪烁的红光，她看到了。

    顾渊的后背，正对着那个锋利的机柜尖角。一道长长的口子从他的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后腰，深可见骨。鲜血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涌了出来，将他深色的作战服染成了一片更加深沉的、触目惊心的暗红。

    “师兄！你受伤了！”

    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从她喉咙里冲了出来，眼泪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顾渊没有回答她。

    又一次剧烈的撞击袭来，深潜器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猛地一沉。顾渊只是把他抱得更紧，用自己的脊背和双臂，将所有的冲击力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面。他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块坚硬的岩石。

    慕凝溪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每一次颤抖，每一次因为剧痛而导致的肌肉痉挛。

    “你流了好多血……放开我……让我看看……”她哭着，徒劳地挣扎着，想要推开他，看看他背后的伤口。

    “闭嘴。”

    顾渊的嘴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吐出两个字。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别吵。”

    可他越是这样，慕凝溪的心就越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用一种绝对的、不容分说的姿态，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身下这个唯一的安全角落里。用他的血肉之躯，为她承受着每一次来自地狱的撞击。

    “轰隆——”

    伴随着最后一声沉闷的巨响和金属扭曲的哀嚎，“玄武号”内部所有的照明和屏幕，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只有几盏红色的应急灯，还在顽强地闪烁着，投下鬼魅般的光影。

    “主……主动力系统……彻底失灵了……”

    驾驶员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粘稠的绝望。他瘫在座位上，双手无力地垂下，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操控台。

    “我们……我们现在就是一个沉向湖底的铁棺材……”

    “深度还在增加！”宋景文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科学信仰崩塌后的颤抖，“已经……已经超过了设计极限深度！水压……水压很快就会把我们压成铁饼！”

    他面前的深度计是唯一还在用备用电源工作的仪器，但那疯狂飙升的数字，此刻带来的不是信息，而是死亡的倒计时。

    绝望，像深海的水压一样，渗透进狭小的船舱，挤压着每个人的神经。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身影挣扎着，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师兄！”慕凝溪惊呼，她想去扶他，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是顾渊。

    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异常苍白，后背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可他的眼神，却冷静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一步一步，顶着还在轻微晃动的船身，走向驾驶室。

    “你……你要干什么？”驾驶员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顾渊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一把将已经彻底慌了神的驾驶员从座位上推开。

    “你疯了！没用的！一切都失灵了！”驾驶员崩溃地喊道。

    顾渊充耳不闻。他坐上驾驶位，从怀里，掏出了那块漆黑如墨的兽骨骨片。

    他没有去看任何仪表，只是将那块骨片，平平地放在了冰冷的操控台上。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顾渊！你在做什么？”宋景文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幕，“现在不是搞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的时候！根据我的计算，我们最多还有三分钟就会被水压……”

    “闭嘴。”

    顾渊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宋景文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在黑暗与死寂中，顾渊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微弱。他的感知，像一张无形的网，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外壳，延伸进周围那片冰冷、高压的黑暗水域。

    他感知不到光，却能“看”到水流最微弱的变化。

    他听不到声音，却能“听”到不同水层之间压力差所形成的无声嘶吼。

    那块骨片上的古老水文图，在他脑中缓缓展开，与他此刻感知到的一切信息，开始飞速地重叠、校准。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

    “左满舵！”他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死寂的船舱内炸响，“启动侧面辅助推进器，喷射三秒！”

    驾驶员愣住了：“什么？辅助推进器只有最后一点能源了！而且我们的主舵根本没有……”

    “用紧急手动液压！”顾渊的语气不容反驳，“快！”

    驾驶员被他眼中的杀气所慑，几乎是本能地扑向一旁的手动阀门，用尽全身力气转动起来。

    “嗡——”

    深潜器的一侧传来微弱的震动，一股推力让下坠的“玄武号”猛地向一侧平移了数米。

    几乎就在同时，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从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下方传来！